家!”
“你放屁!皮癢是不是?我找什麼,要你管?”
“你不好好唸書,小心老爺回來,起你的皮!你媳婦可在暗處看著你,小心你的一言一行!”
“嘿,個死黃安,找抽!放狗臭屁,我哪有什麼媳婦?”
“不知道吧?老爺春上就定了!知道是誰嗎?眼睛長在腦袋上,也是個難伺候的主,想省油,門都沒有!你就準備後半生,和她交纏打鬥吧!我記得你給我看的一本書裡說:婚姻就是一座無碑墳墓!他們既就親家,又是冤家!”
“你懂個屁!胡扯蛋!沒影的事!管到本少爺頭上了!我的長長短短,與你有何鳥事?典型的欠收拾!”名為主僕,實為兄弟,口上罵得歡,心中有情誼。腿一偏,從驢上下來,把驢栓在沿街人家窗欞上,驢就是驢,這時候,這畜生就呼呼啦啦,就尿了起來,噴濺到處都是,那騷騷的味,帶著青草捂黴了,正在發爛的味,就撲過來,這還不算完,特意把腚一撅,稀稀拉拉的屎,就拉人家牆上了,一邊拉一邊墜,稀屎象多支畫筆,從上到下,褐黑色地塗上了,象意趣昂然的山水寫意畫。畫出了山的風骨,幾多留白走虛。
黃興忠正不知道怎麼辦時,那家就出來個人,叭嗒叭嗒抽著旱菸袋走出來,能有三四十多歲,看不清楚,鬍子邋遢,戴著個三塊瓦棉帽子,“哎,哎哎,小夥子,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把驢拴我家窗欞上,那兒是你家驢樁嘛?這又拉又尿,怎麼弄?連我牆都髒了!影響我的生意,你要賠的!”尿正沿著趔趄的石塊縫,往外流。其實他的生意並不大,卻很有名望。熟食攤點,大多是回頭客,人生得彎翹扁偏,豬頭肉、牛羊肉,在黃花甸上相當正宗,靠這個,生意還算紅火,許多人從土木鎮各處趕來,指名道姓要張家這幾樣菜,五香大料,硬生生把這些肉搓出獨特風味來,把隱藏在五臟六腑中的饞蟲一條條鉤出來。
“黃安,你給我過來,把它給處理了,我給你一塊大洋!”
“真的假的?要不你先給錢!”黃安和他年歲差不多,撓撓頭,不知道怎麼弄,冷颼颼的寒氣,讓黃安本來就開裂的手黑黢黢的,冷,黃哆嗦著。這怪不得他,少爺經常給開空頭支票。
“跟我較真?你打聽打聽,我是會賴賬,是怎地?你就是個沒出息的!閻王還能少小鬼的錢?”黃興忠從口袋裡,摸出一枚大洋,隨便往地下一扔,“噹啷----”一聲,掉地上,頭也不回,從窗欞上解下繩子,拉著驢就走。
張一山眼睛瞪得象溜溜仔:我的乖乖,這是誰家的娃?丟一塊大洋,象丟一片樹葉,難道說他是黃鶴松的兒子?這娃長得如此好,咋就被我家雨煙錯過?
黃安撲過去拾大洋,大洋落在一個人腳邊,那人抬起一腳,踢飛了。黃安抬起頭看看那人,他愣了一下,認得,是這條街上另一名財主史健久:“小子哎,還不快去拾?”黃安跑過去,拾起大洋,用哈出熱氣的嘴,對著大洋的薄縫壁,吹出風在巷裡,張狂的嗡嗡聲,然後用手搓搓心滿意足的一臉笑容,把大洋放進貼身口袋中,一蹦三跳走過去,他知道:這個冬天,給乾瘦的姐姐黃玲買一隻漂亮的蝴蝶結,是那種脆生生跳躍式的綠格瑩瑩綠到心裡,脆到骨頭縫中的綠,綠得人心癢。一想到姐姐,心就有被鞭子抽動的悸動,姐姐整個人,就象一根電線杆子,高得太高,瘦得可憐,這是一種極度擠壓的生長,膚色焦黃,是那種乾枯,嚴重失去青春水分的幹,和冬天小麥一個色。這回不再是奢侈,窮人在有錢人偶爾張揚的縫隙中,就可以實現夢寐以求的夙願,“大爺,你家鍁呢?”
“使什麼鍁?熱乎乎的,用手捧多好,既禦寒又聞著味了,大洋不是那麼好掙的,捧完了,弄盆水把牆刷了!錢是命,命是驢屎!要想掙下足夠的錢,哪個不彎腰弓背當孫子?”這小子,夠闊綽,夠冒傻氣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