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聽見那男人問妻子累不累,行李放地上了,孩子讓他來抱。
這是鎮子上第一次有夫妻搬進,而且還帶了一個尚未學會說話的幼童。鎮長看著菩薩相,腳壓過地上剛沾著的那小片血跡,一邊撿起被丟到角落裡的刀,一邊半捂著臉嘆著:「瘋了,真瘋了。」
他收拾完,從院子後推出三輪車,說是走累了可以坐上去歇歇。
那男人連忙接過車把,「我來推,謝謝您啊。」
鎮長搖頭,「你們沒地方住吧,我家樓上有空房,蓋房子這段時間就住我這裡吧,這車也借給你們,一會兒我替你們問問有沒有哪戶人多出磚頭擺著沒用的,你們也都拖去。」
夫妻倆推脫不來,被帶著認了一圈人。那些鎮民正如鎮長所說待人熱情,和過去一樣笑容四溢地點頭問好,一口一句遇上麻煩儘管提。
等夜幕降臨,三人又被留在一戶裡吃了晚飯。回到鎮長家後,夫妻兩商量著給了鎮長一筆借住費。
兩邊推來推去,鎮長始終未鬆口要,「我這破地方又比不上那些住宿的旅店,以後都是一起生活的,能幫襯的幫著襯一下就行了。」
男人想了想,從行禮裡掏出一個小金猴,遞過去說:「我現在是知道為什麼您這鎮子雖然偏,但比那些交通便利的地方還要富饒的原因了。這都離不開您大夥的團結,剛才出去走一趟我和我妻子也看見了,您這兒都是一些好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以後如果有什麼我們夫妻二人能幫忙的,我們一定盡全力。今年是猴年,這小玩意送您保個平安,只是一份心意,您就收下吧。」
鎮長笑笑,未置一言。
他目送兩人抱著孩子上了樓,獨自繞回菩薩相前盤腿靜坐了一會兒。直到隔音效果不佳的樓板上傳來孩子的哭鬧聲,他才恍如大夢剛醒,吧嗒著嘴又抽起了大煙。
……
「他們那孩子叫應華吧。」大爺嘆了句可惜了,「他倆是文化人,給這孩子取的名字也很有深意,不過我這肚子裡也沒什麼知識,說一通一個字都沒記住。」
「『應』是通達、響應,『華』是榮華與光耀。」關渝舟說:「出自一首詩。」
夏濯歪頭問他:「什麼詩?」
「自妝分天地,三才應化,山川華麗,秀野蘭芝。」
「好像是這麼一句,太長了我聽都沒聽懂。」大爺慚愧地笑了兩聲,「你們也是文化人啊,從城裡來的吧?」
「是呀。」夏濯十分不客氣地接收了「文化人」的頭銜,「您說到現在也沒說到點上,東郊那邊到底有什麼啊?」
「東郊那邊原來是個伐木場,一片林子慢慢都被砍了拿去造傢俱賣了。這鐵路大部分都是這秋家人投出來的,他們總共帶了多少錢過來我也不清楚,但原本都是大戶人家出身。」
「為什麼伐木場不讓人進呢,我覺得這也沒什麼吧。」
「那伐木場周圍樹砍倒了一大片,只剩下光禿禿的墩了。有一天鎮上的人忽然發現一個土坡塌陷了,露出了一個天然的山洞。」大爺半閉上眼,努力回想當年的情形,「有人猜是礦洞,有人猜是墓穴,猜來猜去裡面都埋著好東西。但說歸說,就沒人敢下去。
「秋應華當時已經上小學了,他一直身體就不健康,不知怎麼得了個怪病,曬不得陽光,一曬面板就起疹子,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秋家夫妻兩人為了他這個病四處跑,其實這鐵路修的也一半算是為了他們家孩子,一週五天都在外面求藥。
「正巧那天回來時路過了伐木場,一群人圍在那兒討論該誰下去一探究竟。這時有人認出人群外頭穿著大風衣的秋天睿了,當眾喊了他一聲,所有人全都盯過去瞧他。」
說到這兒,大爺有些無奈地苦笑幾聲,「那人明擺著故意的,就是想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