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逃避戰亂和徭役的,只有寺廟和道觀。
道觀是清修之所,獲得道牒不容易,而且道教幾乎不收胡人,學習漢字修習經卷太困難了,佛教則不然,念句“阿彌陀佛”,剃了頭髮就能當和尚,梵文經卷就算許多多年老僧都未必精熟,差距也不是很大。
出家人慈悲為懷,天師道入道門檻太高,佛寺定期施粥贈藥,接濟窮人,還教許多胡人和漢人習字以及謀生的技巧,會得到廣泛的支援也是常事。
可這一次,即使再怎麼虔誠,這些百姓的也都齊齊失色。
隨著一群盧水胡人悲傷的嚎哭之聲發出,十幾個盧水胡人或背或抱著族人的屍首從後殿裡走了出來,邊走邊大哭,幾近悲痛欲絕的地步!
這些天台軍的族人沒死於戰亂,也沒死於任務的過程,若是那麼死了,也不失為一個勇士。可如今,竟憋屈又冤枉的死在這座寺廟的後院,手上和身上都綁著繩索,看樣子死前十分痛苦,那臨死時的猙獰表情已經永遠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盧水胡人最信仰佛教,所以才會在這座寺中歇宿,如今在康寧寺的後院裡發現了盧水胡人的屍體,他們所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他們之前接到蓋吳和賀穆蘭的命令捆綁住這些僧人,尚且沒有侮辱他們,也沒有往他們嘴裡塞東西,只是把他們放在堂裡大殿中,就是希望他們是錯的,能給他們一個道歉的機會。
可如今事實勝於雄辯,要道歉的,反倒該是這些僧人了。
圍觀的百姓都嚇傻了,出了人命,又是這麼多條人命,而且死的都極為痛苦,盧水胡人們大哭著把他們放在釋迦堂外,一邊念著佛號一邊替死者解開身上的繩索,實在是見者流淚聞者傷心。
蓋吳已經知道了這些族人的下場,可饒是如此,依舊驚得後退幾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是我叔叔的人馬!他們……他們有的還是我的長輩,小時候我還拿他們當馬騎過……瓦力盧阿叔,丘裡阿叔……”
賀穆蘭是法醫,見這些人死的實在是痛苦,不免職業病發作,跪坐下來開始驗屍。
她絲毫不懼這些死者恐怖的死狀,小心的檢視他們的瞳孔和口腔,又仔細探查了他們的身體四肢,頓時怒不可遏:“他們竟然活活將人悶死!這哪裡是慈悲為懷的僧人,簡直是一群瘋子!”
陳節一直跟在賀穆蘭身後,他和蓋吳交情好,見後者無聲落淚,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莫太傷心。我們家將軍以前人稱‘玄衣木蘭’,軍中許多戰死的將士都是他收殮的。現在雖然走的……不太……”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麼措辭,只好岔過。
“但你會給他們報仇,我們家將軍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之前這些人還不知受了誰的委託來殺賀穆蘭,可因為發現賀穆蘭是蓋吳的朋友,這些人收手不願幹了,殺人者反倒成了被殺了滅口的人,誰也不知道誰是主使者。
照理說,賀穆蘭不該管這些要刺殺自己的兇手,可她又明白這些人不過是別人利用在手上的刀劍,又是徒弟的族人,不免有物傷其類之感,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
這原本就和她有關係,怎麼能袖手旁觀?
從後殿裡抬出這些屍首開始,圍觀的百姓就開始默然不語。有些人聽到陳節的話,用敬畏的表情看向賀穆蘭。
仵作是賤役,沒有人會把身居高位的賀穆蘭和仵作聯絡在一起,而和死者打交道最多的,一個是超度亡靈的淨土宗和尚,一個便是鮮卑人和其他雜胡接觸最多的薩滿巫師。
薩滿教最高的**師便是一身黑衣,專門引神請靈,這個靈是戰死的英靈和祖先的祖靈,是指引胡人們魂魄歸屬的指引之靈,所以許多人聽到陳節的話,又見到賀穆蘭一身黑衣,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