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僕從小跑著過來,他渾身上下打量了殷隨一番,不大認得,低眉順目地問他是哪個府上的。殷隨便報上府邸,說是代毓容長公主來祝壽的,並讓四進把賀禮遞上。那小僕從一面叫邊上的人去府裡報一下,一邊忙帶著殷隨進府。
剛進府門一個面貌俊秀,錦衣華冠的年輕人笑著迎上來,殷隨認出這是賀太師的五公子賀蘭。
賀蘭年方二十,字表芳羨,娶的是宋府尹的千金宋錦瀾。因賀芳羨好聲色犬馬,為人輕浮放浪,又常在青樓南院進出,京城無人不知賀太師的五公子賀芳羨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殷隨之前在宋府尹府上見過賀芳羨,但只與他客套過幾句並不熟識。賀芳羨上來就向殷隨問毓容長公主的安,又親自引殷隨入席位,殷隨和那些不認識的爵爺老爺大人讓了幾個來回方才坐下。
才坐下就有人陸陸續續地過來問毓容的安。有些人聽聞毓容身體不適便神情擔憂,言辭懇切,有些人則要為毓容引薦名醫,有些則三兩句慰問一番,說些無關緊要的場面話。起起坐坐上十回,互相恭維了上百句,席上的爵爺老爺大人終於都坐下,殷隨才得以喘息。
宴席開始,樂工彈唱壽詞,民間藝人耍雜技,小廝優伶搬演戲文,演雜劇,底下連連叫好,掌聲和笑聲一波高過一波,老太君高興地合不攏嘴。
殷隨木訥地鼓著掌,在別人點頭稱好時也隨意附和著,儘量貢獻著自己的一點熱鬧,不讓別人看出自己如坐針氈。然而鑼鼓越是吵鬧,聲音越是紛亂,人們臉上的笑容越是虛偽,殷隨就越是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殷隨藉著解手離了席,從迴廊一直信步走到遠離喧囂之處,也不知是哪裡,偶然見梅形洞窗那邊一片茂盛的桃花林,粉豔繁茂的花枝攔窗斜橫,交錯掩映,罅隙里正好可窺到“玄都亭”三個字。
殷隨繼續往前走,走到一扇拱門前,上寫著“桃花源”,心想這便是這片桃林的入處了。入此清幽之境,人也舒意忘情,殷隨把規矩禮節拋到一邊,一心想進桃花源裡尋清靜:“我到亭子裡打個盹,沒人來尋我是最好,若是有人尋來,我就說酒吃多了,誤打誤撞進來就在亭子裡睡了。”
他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彎著身子從桃樹枝椏下穿過去,眼看離玄都亭不遠時,忽然聽到有女子嬉笑的聲音,殷隨停住腳步,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女子在桃花下打鞦韆,後面一個小丫頭在推。
鞦韆上的女子說:“簪英,你推高點,再高點。”叫簪英的丫頭用力推得更高點,笑道:“再高怕小姐飛出去。”
殷隨想:“還是不要攪她們的興致。”
鞦韆上的女子仍是不盡興,乾脆站在鞦韆上,簪英雙手拉著繩索推送。
殷隨剛準備走,但見那女子體態纖巧輕盈,上著淺青綾襖,下著桃紅百褶裙,鞦韆蕩起時,臂上的松綠羅紗披帛隨風而起,飄動的裙襬好似一朵凌風盛開的桃花,她的笑聲像鈴鐺一樣清脆悅耳,殷隨不覺被這女子身上散發的浪漫和至純至真的快樂所吸引,捨不得出這桃花源了。
鞦韆越蕩越高,殷隨的心也跟著她的披帛和裙襬飄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