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后的臉變得陰沉起來,像烏雲密佈的天。毓容從賀太后狠厲的眼神裡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賀太后對安伯淵起了殺心。
“母后殺過很多人嗎?”毓容突然問道。“母后會害怕嗎?”
賀太后斂了神色,為了迴避毓容的眼神,她轉過身子說道:“毓容,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我只希望你明白,一個女人,千萬不要把精力全都放在男人身上,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比男人更值得爭取的東西,關鍵時刻,要懂得取捨。”
“可您爭取的東西都沾著別人的血,您是踩著別人的屍體走到今天的。”
賀太后眉頭一擰:“你好糊塗!這些話一定都是安伯淵跟你說的?”
“不,不是。”毓容否認道。
“我以為你會明白,你的母后除了這樣做別無選擇,不去鬥爭,不去剷除異己,最後只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手上不沾別人的血,別人的手上就會沾上我的血。我不踩著別人的屍體,難道你希望別人踩著你母后的屍體!”
賀太后頭上的鳳釵流蘇隨著她的身體輕輕擺動,她抑制著憤怒和失望,儘量平和地對毓容說。在言言刻意喪生於劍下的那個夜晚,毓容恨過賀太后,她認為安伯淵不相信自己是因為她有個這樣的母親。如今聽賀太后說起這些,又勾起她的恨來。
“母后只恨毓容不是位皇子吧,如果毓容是位皇子,母后就不用……”
“如果你是位皇子,你早和你的幾位皇兄一樣死在襁褓之中了!”
賀太后仰面嘆了口氣,冷靜了片刻後說道:“好了毓容,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你現在就跟我回宮。”
毓容私心想離安伯淵近一點,她現在擔憂的不是安伯淵願不願意來見她,她擔憂的是賀太后會對他有所行動。如果進了宮,她對外面的情況就一無所知了。
“毓容……只想待在府裡。”她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後說道。
賀太后轉過身來說道:“你要氣死我嗎?當真你的心裡就只有安伯淵,連我這個母后都不放在心上了?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賀太后很失望,但最終還是妥協了:“罷了罷了,你的身體也不適宜車馬勞頓,你不跟我回宮我也不強求你,但我派太醫給你看病你要聽話。這次我先饒了安伯淵,若是我下次見到你,你還是這副樣子,我不會再放過他。毓容,你好好想想我對你說的話吧,我希望你能醒悟過來。”
毓容想以自己的方式等著安伯淵來拉她一把。她這麼想著:如果他不來,當他聽說我病死了,他總該會有點為我難過的吧?他總該相信言言不是我殺死的吧?他總該會懊悔傷心,他總該知道我和母后不一樣吧!
但現在她更加痛苦了。她做不到對安伯淵說斷就斷,並且賀太后的一番話讓毓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等待只是一廂情願。長公主府不再像是枯井,枯井還能期待安伯淵出現在井口拉她一把,毓容覺得自己墜入的是漆黑的水井,她感到窒息,隨時會死去。
在太醫的醫治調理下,毓容的身體好轉了,也能吃進去東西了,但終究是心病難醫,每日鬱鬱寡歡,時常空盯著床帷出神,時常好好地啜泣起來,形貌依舊消瘦憔悴。
一日毓容正在夢中游離,聽見侍女進房來報:“長公主,靈清道長求見。”
“靈清……”毓容恍惚地念著,然後從床上坐起,喜出望外地說:“是靈清來了,快帶她來見我。”
靈清進屋欠身問了句長公主,毓容顧不得自己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樣子,一見到靈清就要下床迎她,靈清和侍女忙上前扶她坐下。
“長公主別起來,小心頭暈。”靈清說。毓容讓侍女下去,拉著靈清的手坐在床沿邊。
“你怎麼來了呢?你的病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