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從小一起長大，見你待我周到，他難免……”

“不是這樣的。”小常打斷青伶說道:“我對每一個人都一樣，泉生偏說我在巴結你，實際上是他自己不如你，有意排擠你。”小常想把泉生想得更壞一點，這樣他就能理所當然地厭惡他了。

“不是的，我看得出來，泉生哥不是這樣的人。”青伶像在替泉生鳴不平，語氣稍微激動了點，而後又緩和下來:“小常師兄還記得我剛進梅園時，跟你唱了一段山桃紅吧，當時師父說這是他聽過的最好的柳夢梅和杜麗娘。”

小常回想起來，對泉生的厭惡又蔓延到了青伶身上，不過沒有那麼強烈，只是在心頭一掠而過。他問:“這又怎麼了？”

青伶說:“小常師兄也是戲班子里長大的，怎麼不明白柳夢梅只有一個杜麗娘？”

小常像洗臉那樣用兩個手掌在滾燙的臉上搓了又搓，說道:“我要吐了。”

青伶趕忙拿起地上的木盆，放在小常面前接著:“是胃又不舒服了嗎？我還是去跟公子說請太醫來看看吧？”他緊張兮兮地瞪著褐色的瞳孔徵詢著小常的同意。小常哭笑不得:“不用了，我沒事了。”

小常在歸雲閣反串了旦角，別人拿言語輕薄取樂他時，他和泉生就像是一個人，當他從歸雲閣回來看見泉生彷彿就看見了被取樂的自己，因而厭惡。小常對泉生的厭惡不曾消減，只是不用再崩潰地問自己到底為什麼厭惡他，他覺得自己可以平心靜氣地和泉生說話，也可以將自己的厭惡隱藏得非常好了。

他非常感激青伶，但從他心頭一掠而過的對青伶的厭惡還是留下了痕跡，使他看見青伶時，也像見到泉生那樣不經意地疏離起來。

小常從那以後就只睡在吳得的房間裡了。平日他更願意和梅生菊生在一起說說話，碰到泉生和蘭生在練戲他就坐在馬凳上有些疑惑地看著，好像第一次看他們唱戲那樣，看不了一會他就坐立難安起來，除非不得不和他們一起演習，否則他就會立馬走開。當蘭生捻著嬌俏的蘭花指問他唱得怎麼樣時，他也有點厭惡蘭生了。

如果殷隨來邀他去竹林喝茶或是喝酒，他會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推脫掉，時間久了，殷隨也不常來找他了。這時他又怕和殷隨關係冷淡了，又怕推了殷隨太多次讓他失落了，甚至於害怕殷隨因此責怪自己，於是就又主動去竹林找殷隨，他發覺在竹林和殷隨一起喝茶喝酒聊天比看泉生蘭生演習要自在得多。

而泉生在春椅上思索了很久後，也有意地不去和小常說話，並不是出於賭氣，他看見小常崩潰的樣子後就沒有氣了，即使在這之前他也只是不滿小常對吳得的愚孝。

小常和泉生誰都沒有向誰賠禮，他們也不再生氣吵架，連這一次的吵架也不約而同地被兩人忽略掉，他們比以前看上去更和睦也更冷靜了。

除了去東院唱戲，泉生做的最多的事是和青伶在一起說戲，他滔滔不絕地說一些奇怪的見解，比如他認為杜麗娘慕色而亡和慕色還魂全都是扯淡，把女子寫得那麼痴傻是敗女子名譽全男人的臆想。可當他扮演起杜麗娘，那副動情的模樣，讓青伶覺得他就是會慕色而亡的杜麗娘。

泉生對其他人還是一樣。不乏陰陽怪氣地嘲諷桂卿和花奇玉，使喚蘭生倒茶剝瓜子，打水提鞋，和菊生無休止地你追我打，有時真打有時假打。

梅生很會判斷兩人是真打還是假打，當泉生佔上風時那就是假打，梅生會笑呵呵地看著兩人打鬧，當菊生佔上風時那就是真打了，他會立即上去隔開兩人，有時難免被兩人的拳腳誤傷，這時泉生和菊生就會停下來看他，他從不為捱了冤枉拳頭生氣，反而因為泉生和菊生為自己停下來感到高興。

沒有了吳得的梅園變得更加吵鬧，同時也變得更自由更歡樂了。小常也隨著吳得的離開忘記了自己“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