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這樣也不併不能宣洩自己的痛苦,小常向自己揮去的拳頭慢慢無力地停了下來,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他討厭自己這個樣子,一面厭惡泉生,一面又不得不以這種方式告訴泉生自己錯了。而泉生也確實感受到了小常不同於以往的情緒,一種衝自己而來的隨時會失控的情緒。
梅生將小常扶起,他就像酒還未醒那樣,完全在梅生的攙扶下才能行走。梅生擔心小常又是吐血又是這樣激動身體會出問題,就讓他在吳得床上躺著歇一歇,靜一靜。
梅生坐在床沿,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小常的崩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常,索性就只坐著一句話也不說,如果小常要和他說些什麼,他會傾聽,會為他分憂。可他等了很久,小常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而且閉上了溼潤的眼睛,他沒有睡因為他嘆出了一口氣。
桂卿和菊生他們在那邊吵吵嚷嚷地搖起了骰子,梅生起來關門順帶掀簾子看了眼泉生,泉生坐在春椅上兩眼空空地望著天上的烏雲。一直到青伶回來,梅生讓青伶進去看看小常,自己才出來。
青伶還不知道吳得被攆出去了,進去就問:“師父呢?”小常看見是青伶來了,就盤腿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師父走了。”因為一直沒有說話,小常的聲音有些喑啞,他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點,又說了一句:“不回來了。”
青伶這才明白原來金猊和家丁是衝吳得去的。他見小常情緒低落,眼睛紅紅的,就坐下來安慰他:“京城就這麼大,總有日子再見的,小常師兄不必如此難過。”
如果僅僅是因為吳得,小常自然懂這個道理,再不捨也就分離的那一下。無論是早分開還是晚分開,也無論是誰,最後都是會分開的,即使活著的時候不分開,死了也是要分開的,這麼一想心裡也就釋然了。折磨著小常的是沒有辦法分開的人。
沉默了一陣,小常朝向青伶,問道:“你有厭惡的人嗎?”
青伶不太願意回憶起以前的事,但還是想了想說:“我剛學戲的時候,教唱戲的師父說我的嗓子是唱旦角的好苗子,就教我唱杜麗娘,師兄們都笑話我,說這是女人的戲,我就討厭那些笑話我的師兄們,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青伶露出淡然的笑,接著說:“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師兄們都變了嗓,只有我沒變,他們又笑話我,說我以後都不會變嗓了。他們說得沒錯,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變嗓。”
青伶沒有變嗓,但他聲音並不像孩童那般單薄尖細,也不像小常梅生那樣成熟磁實,而是兼有兩者的優點,沉斂謙和,憨厚而不頑鈍,乾淨明朗,輕柔而不陰媚,猶如細雨微風,朝露日曦,光聽著他講話時好聽的聲音,就很能讓人平靜下來。
“你現在還厭惡他們嗎?”
小常問道。他一直懷疑青伶沒變過聲,只有沒經過變聲的嗓子才有這樣的音色,對伶人而言,這是莫大的運氣,而從俗世的眼光來看,這只是笑柄。
青伶搖頭說:“不了,早就不了。我承認自己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樣子,我就不討厭他們了。”
“可我不是那個樣子啊。”小常在心裡說。又問青伶:“你厭惡泉生嗎?他總是排擠你。”
青伶不假思索地說:“從來沒有,只是一開始有點難過。後來就常常覺得……”他停住了,因為不確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覺得什麼?”小常問道。
青伶悽然地說:“覺得泉生哥是個很孤獨的人。我進長公主府前常常感受到的那種孤獨。”
小常沒有回應,青伶繼續說道:“小時候只要戲班子裡來了新師弟,我就很害怕,害怕師父只顧他不顧我了。孤獨的人對外來人總是懷有戒備之心的,因為害怕這個人會動搖自己依賴著的人。小常師兄和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