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隨風搖曳猶如銀花雪浪。柳杏諸樹雖無花葉,通懸花燈數盞,諸燈上下爭輝,兼與月影相映,真真是珠寶乾坤,彩光霞影。
玄武帝位於上座,看似興致極佳,一襲明黃騰龍常袍盡顯尊貴,時時與四方大臣舉杯共飲。看得久了,竟覺得刺得雙目生疼。我終是不願多看,正欲垂眸,卻驚覺似有人在看我,抬眸望去,正對上一雙眼睛滿是憂慮,我溫然微笑,胸中卻是苦澀難當。爹爹確是老了許多。連月的禁足之苦在他臉上刻下了深切的痕跡,而玄武帝的寡情絕義更是在他心中烙下了永遠難以消退的傷痛。昔日裡馳騁戰場,英偉不凡的爹爹如今立身這裡卻是顯得這樣格格不入。便是官復原職,便是再受重用又當如何?玄武帝,你可知何為“哀莫大於心死”?
一簇豔紅光芒沖天而起,“砰”一聲炸響開來,深遠幽暗的天際頓時紅霞紛飛,銀雨傾瀉。接連簇簇銀光閃爍,更是將天際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天地之間,盡是繽紛斑斕。
舉眸瞭看已將天地連成一線的束束霞光炫彩,未有多時竟覺得頭眩眩的有些發暈。無心再看,拈過一顆梅子含入口中,壓下胃裡的翻騰,不經意間卻與餘箏蓉四目相交。
我視她溫婉一笑,執起案上酒杯與她相對。她會意,舉杯與我遙遙對飲。我徐徐飲下一口,微微移開視線,放在她身側的碩親王身上,黯然想到,以碩親王牽制我趙氏一門,終究是對岑忌諱至深,然碩親王並非太后所出,縱然手握大權,卻也難以撼動玄武帝的帝位,如此,你的後位才能坐得安穩吧?皇后,這才是你最終想要的吧!我微微搖頭,嘴角蕩起一抹苦笑,碩親王,你如此這般自視尊貴無比,不過也只是被人玩弄於指尖的一枚棋子罷了。
皇后如此心思,竟然今日才想得通透,只覺得一陣涼意至背脊上竄,禁不住輕輕隴過懷中精巧的暖手懷爐。
雙肩微沉,待回過神來,身上已多覆了一層軟毛織錦披風。不由心中一暖,便是這樣極小的動作亦被他察覺,斂去心下的悲懷,旋即對他宛然一笑。
岑雙眉微蹙,眼中盡是柔情,在我耳畔輕聲問道:“我讓小順子再加上一個暖爐可好?”
見他這樣緊張,“嗤”一聲輕笑出來,“小順子便是已經去了好幾趟,倒是越發襯得我驕縱了。”
他含笑看我,卻也不顧周邊親貴大臣,將我摟入懷中,壞壞笑道:“芸兒所言極是,岑亦是認為這樣更為溫暖妥帖。”
我掩嘴一笑,握拳輕捶在他肩上,羞道:“便是喜歡這樣不正經。”
花盒放完,太后便命各人入殿賞吃元宵,期間又有十餘太監在宮院之中玩耍龍燈,互相鬥毆戲以助雅興。今日入宮縟節繁多,又著厚重品服一身,身子越發倦怠。龍燈尚未舞耍完畢,身子就已經軟綿綿的斜斜依偎在岑懷中昏昏欲睡。
岑輕輕為我拂開額前散下的碎髮,柔聲道:“這樣睡了難免受涼,我這便去跟母后與皇兄辭行。”
我側身坐直身子,搖頭笑道:“太后與皇上如下興致正高,你去辭行豈不掃了雅興?”
他微一凝神,蹙眉看我,“你的身子自然要緊些。”
我微笑道:“龍燈之後便是觀燈猜謎,太后素來最喜,你如何也要留下的。”見他不語,方道:“讓小順子陪我回府便好。”
他仍是放心不下,回過頭對小順子吩咐道:“路上小心伺候著。”
小順子何等乖覺,忙道:“奴才定當將福晉伺候穩妥。”
我與爹爹雖僅有一席之隔,卻也不便上前辭行,吩咐小順子前去囑咐了幾句便悄悄離席。
宮中長街的積雪已被宮人清掃乾淨,路面卻有些溼滑,結起了一層薄冰,走起來更是須得小心謹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