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西侯似乎頗為滿意,面上依舊淡淡的,掃量了穆清幾眼,指了指一名丫鬟,“去喚她父親來。”又命穆清起身回話,“昨日得報說仲文夫婦歿了,卻並未曾有人報稱你要回吳郡。”
穆清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徵西侯,她因袁天罡無來由的預言,被餘杭顧氏兄弟憎厭,因阿爹突然發病,未及入得餘杭顧的宗譜,又因心慕著杜如晦,退毀了阿爹阿母原定的和庾立的婚約。說到底,有私逃的嫌疑。若照實稟了,以顧氏的家風,即便庾立能釋懷,族中卻是不容,定是要亂棍打出去的。
話在口邊轉了幾圈,最後說:“穆清愚鈍,未入餘杭族譜,終是吳郡顧府的人。如今在餘杭已無依靠,只知曉該回來投徵西侯才是。”
幸而穆清在族中低微,徵西侯無心細究那麼多,受拜禮成了,便揮了揮手,“罷了,罷了,等你父親來了,便跟了你父親回去罷。”
顧黎來得很快,傳話的人事先已告知他是七娘歸家了,待他進門見了穆清仍是怔了一怔,徵西侯年邁體弱,撂下幾句場面話,由兩名侍妾攙扶著回去歇了。
穆清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感覺卻很是陌生。顧黎的相貌在族中甚是出色,穆清的樣貌與他極似,彼此見著都覺得容貌熟悉,但又絲毫不相識。她在恍恍惚惚中小心地向他行了禮。顧黎忙扶了,“莫這般生分。”
穆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母親可好?”
“自是掛念著你。”說著顧黎引了穆清往門外走,“快回去見見她,你母親還未知你回來,定是要好好高興一番。”
顧黎一路帶著穆清往府外走,到了門口,早有小廝去喚來阿達和阿柳,重又套好車,站在門口等著。阿柳見有人引著穆清出來,看兩人的長相神色,應就是穆清的親父,便乖巧地帶著阿達行禮,稱一聲“阿郎”。
顧黎的宅子就在後巷,也不必上車,走幾步就到。走出來一個車伕模樣的人,領了阿達去卸車馬,安頓馬匹。阿柳跟著穆清一同進了宅子。
宅子不大,只兩進。與穆清在餘杭顧府時的漪竹院一般大,田字型的院子,亭臺水榭,池塘花草俱無,只在田字的每一格中央各有一棵比碗口還粗的樹,牆角有一口八角水井,幾株藤蔓長得正旺,整個宅子收拾得倒也齊整。
才跨過第二進的門,正屋裡便疾步走出個婦人,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直朝著穆清過來,口中喚著“七娘,兒啊。”正是穆清的親母陳氏。穆清未及行禮,便被陳氏一把摟住,顧黎在一邊勸解道:“好了好了,有話進屋去敘。”
☆、第十七章 人情冷暖薄如紙(二)
人情冷暖薄如紙(二)
一家人進了屋,各自落座,顧黎召了全家上下在廳堂,一一指與穆清認了。除了顧黎夫婦和一房妾室萬氏,另有一位兄長,年二十二,族中同輩男子中行六,人便稱六郎。已娶有家室,王氏,也在這宅中住著。穆清上前與兄嫂行禮,阿兄草草還禮,阿嫂王氏一望便知出自小門小戶,帶著些許市井氣,不住暗自拿眼掃視穆清和阿柳,連阿柳見了心中都生出些不快來,隱忍著與穆清一同行了禮。
還有一位姊姊已出嫁,夫家離得遠,不得相見。說話間,一個*歲的小女孩兒闖了進來,劍眉大眼,鼻樑挺直,英氣逼人。顧黎招手喚了她過來見過穆清,她近前生硬地行了禮,一看便知是素日裡不慣行禮的,笨手笨腳,嬌憨可愛。原是萬氏所出的幼妹,從小不愛珠花女紅,卻喜舞槍弄棒,祖父偶見了,笑說家中眾孩兒,再無一人能堪戎裝,只此女最似他,一時興起,賜了個名字,喚英華。
那顧英華既行了禮,蹦到穆清跟前,拉起她的手,大喇喇地道:“阿姊真漂亮。”又轉到阿柳跟前,脆脆地道了聲“阿柳姊姊”。眾人都忍俊不禁。顧黎也在一邊笑說:“這回七娘回來,可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