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自忖著到了此時,也不必刻意避嫌,有他跟著終究是安穩些,便也默然點頭,不爭辯了。
一應穿戴齊全,她的小腹驀地又疼起來,不同於前兩日的隱痛,似有一股鑽絞著的痛,側腰痠得直往下沉,這一痛一酸的感覺迅速躥遍了她的全身,說不上來的陌生感覺。
她怕阿柳聒噪囉嗦,自取了帷帽戴上,一心想著早些去了,回來時再請了別的醫士看過,那羅姓的醫士總說無礙,她總覺得有甚麼不對勁。雖說她素日裡也愛看些醫籍藥典,探究古方,到底不是正經研習,生養之事更是一無所知。總要多問幾次醫,才能教人放心的。
阿達駕車一向穩當,即便如此,車廂內的每一次震動顛簸。都教她腹中扎刺著似的疼痛,賀遂兆騎行在馬車一側,偏過頭與她說話,她卻全然聽不清楚他在說些甚麼。過了一陣,痛感慢慢消散,彷彿耗費了她很多氣力似的,一陣睏倦襲來。靠在車壁上。差點兒睡著了。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幢兩層的木質小樓前,清早顧二孃遣了人來說。女眷私底下閒話,約在校尉府有些不妥,便說要在市中的酒肆相見。
穆清下車進得酒肆內,正值午間。原該是酒肆往來最熱絡的時候,內裡卻空蕩蕩的。座上無客。鬚髮花白的店家迎到門口,笑說夫人暫包下整間酒肆,已驅散了閒雜,請她移步樓上敘談。
賀遂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店家卻伸出手臂,臉上堆起討好的笑,“這位阿郎請在樓下候著罷。”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店家。突然一副瞭然的模樣,伸出手指浮誇地笑點了兩下。“這行情我懂。”說著掏出兩緡錢,遞向店家,悄聲道:“我家阿郎吩咐要寸步不離娘子,丈人行個方便,莫教兄弟壞了差事不是。”
店家看了看他手中的錢串子,將他的手推了回去,哭喪著臉道:“上頭那位,校尉家大郎的夫人,說一不二的主兒,您恕了小人這一回罷,實不敢開罪的。”
賀遂兆訕笑著收起錢,點點頭,拍了拍店家的肩膀。見穆清已獨自上了樓,他在樓下廳堂內四下轉了轉,細察看了一番並無異常,便走出酒肆,往小樓外四處查探。
穆清深吸了幾口氣,掛上淺笑,盈步上樓,在踏上最後幾級臺階前快速地環視了一圈樓上的情形。顧二孃正端坐案前,慵懶地斜倚在錦靠上,極是鬆弛的姿態。左右環立了兩名婢女,身後有一道色澤豔麗的纏枝大紅牡丹紋的屏風作隔斷,左側的槅門全都敞開著,外面簷廊細窄,僅以細木條圍欄起一圈防人摔跌下樓。
看著並無甚異常,一切皆是尋常,又教她覺著不尋常。
見她上樓,顧二孃笑盈盈地坐直起身子,示意婢女在她對面的低案後置好錦靠,請她坐了。“到底是七娘好福氣,轉眼便要做阿母了,卻是我歆羨不來的。可要仔細著些。”
這話說得輕柔客氣,穆清腦中霎時如萬馬奔走過,騰起無數個念頭。她如何知曉此事?
見穆清不搭話,她端起案前的酒盞,舉向她道:“二孃尚未賀過。”說著自顧自地咯咯一笑,以袖掩口,仰頭飲下了這一盞。
她不知道該說甚麼,心中極是後悔,怎麼會一時心軟應了桃娘來見她,顯見她並無善意。默了半晌,她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酒盞,“眼下不便飲酒,只心領了二孃這一敬。既人已見了,也算了了一樁心願,就此別過罷,往後各自珍重。”說著她扶著低案緩緩起身,向著顧二孃與桃娘主僕二人略一頷首,便要離開。
“七娘且駐,尚有故人未見,怎的就要走?”應著顧二孃的聲,自牡丹屏風後走出三人來,穆清抬頭望去,立時驚愕,為首的竟正是杜如晦的那位叔父。
“賤妾,你私逃在外,家門儘教你辱了,如今跟我回去自領了罰,且留你一條性命。若再生出些是非來,便是立地戕殺了,也無可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