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穆清互絞著雙手緊盯門外。不到一刻,家僕領著一人進來,卻不是庾立。一身胡裝的葉納笑吟吟地跟著家僕走進來,身後另有一名長隨,一望便知並非家僕之流,恐怕是親兵充扮的。
“阿嫂。”穆清站起身上前迎她,到底才生產了三日,又應酬了大半日,腳下不免虛浮。葉納忙伸手扶了,“站起來作甚麼,快些坐下。”
方才進永興坊時葉納還愁尋不到門戶,打聽之下,街坊鄰人皆道,今日適逢杜府的洗三禮,大門口不掛牌匾,停駐車馬最多的那家,便是了。依著這法子尋,果然好找。
“不想我來得正是時日。”葉納大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漢話比起幾年前已說得十分順溜,“年前接著信,我便要來的,你阿兄恐你們初到大興,多有忙亂,不讓我來添亂。前一陣算著時間也該到日子了,他倒著急打發我來,日日催著,可巧趕上了洗三禮。”
“阿兄怎未同來?”穆清笑問。
“他走不脫。”葉納一面取出備好的見禮,一面環顧著四周,壓低嗓音道:“薛家在金城稱了帝,正大肆捕殺異己,你阿兄說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能離開金城……”
一陣心悸,穆清只覺昏頭漲腦,一把抓起葉納的手,“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肯離開金城郡麼?”
葉納被她的反應唬了一跳。結結楞楞道:“他,他只說,瞧著打小在一處的情分上,二孃不會難為他。”
情分?穆清心底冷笑,情分於二娘而言,是一塊連野狗都不要殘渣,她瞬間明白。緣何他要緊催著葉納來大興望探。他做了杜如晦亦曾做過的事,昔年杜如晦將她騙回餘杭,如今庾立又將葉納送來她這裡。只怕此番薛家真的再不能容他。
穆清心口一陣刺痛,唇角卻使勁往上揚起,將手中抓著的葉納的手輕輕按下,“阿兄做事向來有分寸。二孃,他也是深知的。阿嫂不必憂慮,便安心在我這兒多住些時日。再過一陣大軍出征,克明又要隨軍去,偌大的府。留我守等,想著這日子也不好過,卻不知阿嫂肯不肯留下多伴我一陣?”
葉納心思單純。自忖庾立與七娘皆說無礙,她便深信了。猶豫了一陣。又露出了明眸皓齒,用力點了點頭,旋即四處轉頭探望,“孩子呢?快教我瞧瞧。”
乳母抱著孩子上前,葉納緊張地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見他吐著小小的舌頭,粉嘟嘟白嫩嫩的小拳頭一上一下地揮舞,甚覺有趣,一面細瞧一面問道:“來時聽說是賜了名兒的,叫甚麼名兒?”
“以國號賜的名,正名喚杜錦唐,因怕這名太大,孩子還細幼著,壓不住,私下並不這麼叫,只喚四郎便好。”穆清回道。
“怎是四郎?”葉納倒奇了,“分明是大郎。”
穆清淡淡一笑,“克明雖與宗族斷了往來,兄弟間卻情重,他兄長已有兩名嫡子,再就是念著當年在金城失了的……按著這個序,正是行四,故是小四郎。”
逗弄了一陣,孩子哇哇啼哭起來,乳母趕緊上前接了去哺餵,葉納的目光仍戀戀不捨地跟著乳母懷中的小肉團,“待平滅了薛舉,我也要生養這麼個小娃娃。”
室內的僕婢忍不住掩口暗笑,這位娘子說話倒是平直,說這話也不覺羞臊。穆清知她一貫率性,也不以為意,卻覺著這話奇怪,“這與薛舉有何干系?”
葉納嘟起嘴,垂下眼簾,“還不是你阿兄的意思。。。。。。”
穆清的眼中險些湧出淚來,庾立的意思,或許葉納未全懂,他分明是怕自己有朝一日躲不過劫難,待到那一日,他大約是指望葉納能全身而退,無有牽累,再覓姻緣的。穆清不知該要說什麼,心中絞痛陣陣,只得喚人來帶葉納去歇息,再差人去收拾出一間廂房來。
十餘日後,大興宮中的楊侑果然宣告天下,禪位於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