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勾勒的愈發深邃,唇邊輕含了一抹微笑,緩步向她走來。
“喲……”掌事低低驚呼了一聲,“杜先生。”心中頓生了懊悔,暗自猜測著是否將這位顧夫人留得太晚,以至杜先生親自來尋她,早知如此,打發也好,哀求也好,原該早早地請她回去了才是。
想到這裡,掌事不禁囁嚅地向他解釋,“本應早些送夫人回帳的,這一忙,便將甚麼都忘乾淨了,現要杜先生親自來接,這真是……”
“無礙。”杜如晦擺了擺手,順勢將手伸向穆清。
掌事心頭一鬆。忙拱了拱手,“杜先生,顧夫人慢走。”即刻識趣兒地縮回伙房營帳中。
穆清促狹地一笑,有意略過他伸來的手,繞行至他身邊另一側。他一手握了個空,另一條手臂卻極快地探出去,她尚未回過神。整個人已教他攔腰圈住。腳下也不必使一點氣力,被他帶著往前走去。
她忽然覺著有趣,“咯咯”輕笑了兩聲。這竟教杜如晦愣了愣神,上一次聽她這樣的笑聲是何時,他竟記不起來了,仿若隔了很久似的。
杜如晦圈摟著她的腰肢。兩人同步踏行在營地邊緣,清輝遍灑。涼風輕拂,穆清不由自主地從胸中撥出一串滿足的長吁。
“怎麼?”杜如晦側低下頭,柔聲問道:“好端端的為何嘆氣?”
“誰人嘆氣了,不過有些感慨。”穆清被他帶著走。乾脆將整個身子的力道都靠在他身上,懶散愜意地隨行。
“感慨些甚麼?”他又問道。
穆清無聲地笑了笑,反挽住他的胳膊。“忽然想起了餘杭府中,半山腰的那間涼閣。這個時節,這樣的夜間,在涼閣中就地鋪一襲竹蓆,或坐或臥,最是令人平心靜氣,再攜一具短琴,撥弄一番,真有出離塵世之感呢。”
“原來,那時時常在夜晚擾人清夢的琴音,是你的功勞。繁星滿天時也奏,月如彎鉤時也奏,望日滿盈時也奏,卻奏得破音斷章,我只奇怪,難不成奏琴之人不知自己琴技差強人意麼?”杜如晦越說越忍不住要笑將出來。
“真有那麼差?”穆清嘟起嘴,然後又低聲自語道,“也是,任憑怎麼練,總不及阿兄奏得好。”
杜如晦從心底裡並不十分願意她在這樣的溫情脈脈的月光下,提及同庾立青梅竹馬的那段年月,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曾經的瑟縮。分明聽見她在涼閣上撫琴,每每在屋前一直站立到琴音消散,伊人離去,卻從沒有勇氣上涼閣去。
穆清在他身邊絮絮地念叨了一大堆話,他竟全無聽進,胡思亂想一陣,乍然覺得好笑,同她死生相攜八載,如今更是有了小四郎,過了而立之年的人,卻如同青澀少年一般較真。
暗自嘲諷了自己一番,倒提醒了他一樁事來,於是他斂去嬉笑,又恐惹她憂思,便有意擺出一副隨意的口吻,“近日可有你阿兄與阿嫂的訊息?”
穆清頓住了笑語,停了一兩息,搖了搖頭,“阿嫂離去已久,按說早該回至金城。我一直在軍中,也不便收信,想來,總該是平順無事的罷。”這話她權當是安慰自己的,她只能這麼去想,稍許的偏差都會令她坐立不安,心力交瘁。
杜如晦的心慢慢向下沉去,不祥感卻如浮上水面的油,很快連成一片,揮之不去。尚在長安城外駐軍時,他曾遣人往金城郡去打探訊息,薛舉已率軍離開金城,一心撲在前陣,無暇回顧,庾立若要逃脫,此刻正是最好的時機。原想著命人將他闔府接出金城,送至長安先安置了,也好教穆清放心。
前去打探的人今日才趕回來,稟知他,金城郡內的隋官,大多已降了薛舉,偶有立定了主意忠君報國不肯降的,皆教薛大郎收拾了,連屍骨都不曾留下,大約俱填塞了他豢養的那些獒犬的牙縫。
長史府內的庾立卻不知去向,非但庾立杳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