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看著滿天繁星,沉默良久,眼眸裡的情緒淡而不散,如飲美酒無量,誤入星海深處,沉醉不知歸路,即便知曉也懶回舟。
“或者,那真的很美。”
他看著繁星,眼中忽然流露出幾抹悸意,像孩子看到大山那邊陌生的世界,充滿了畏懼與不安,聲音輕顫:“但也很可怕。”
最甜的蜜糖往往就是最毒的砒霜,最美的嚮往有時候也正是最大的恐慌,zì yóu很好,但無所依憑很壞,只在每人一念間。
大師兄輕輕嘆息一聲,知道他已經醒了過來,並且做出了決定。
酒徒回首望向他,神情肅然道:“存在,對我來是最重要的事情,比別的所有都要重要,為之我可以放棄很多。”
大師兄道:“存在與追求並不矛盾。”
酒徒道:“但書院的追求與昊天的意志矛盾。”
大師兄道:“昊天的想法與你我的存在又有什麼關係呢?”
酒徒道:“我能存在這麼多年,便是因為我絕不會打必輸的仗,連你老師都勝不了昊天,我又怎麼能呢?”
大師兄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道:“那書院呢?”
酒徒微微挑眉。
大師兄靜靜看著他的眼睛,道:“不與昊天為敵,便要與書院為敵,您沒有戰勝昊天的自信,就確信能夠戰勝書院?”
酒徒挑起的雙眉,變成夜風裡靜止的兩道筆畫。
大師兄道:“策反不成,便要反正。”
酒徒道:“書院能做什麼?”
大師兄道:“書院……會拼命。”
當年秋雨裡的爛柯寺。書院曾經拼過命,後來在長安城,在青峽,在荒原。書院都曾經拼過命,用自己的命拼敵人的命。書院弟子都是驕傲、甚至可以自戀的人,他們將自己和同門的xìng命看的比天還要重,當他們開始拼命時。那必然是到了絕境,他們必然會暴發出來難以想象的光彩。
劍聖柳白、講經首座、觀主,書院面對再如何強大的對,只要開始拼起命來,那麼便沒有不能戰勝的人,或者天。
酒徒和屠夫,會是例外嗎?
“有趣的是,書院真正能拼命,會拼命的人追不上我。比如林霧。比如君陌。甚至包括寧缺。而能追得上我的,不會拼命。”
酒徒看著他平靜道:“書院要和我拼命,你是最好甚至是唯一的選擇——你我皆無距。我們走著相同的道路,看著相同的風景。於是才有可能相遇,這是拼命的前提,可是你確信自己真的會拼命嗎?”
大師兄道:“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學習的,我擅長學習。”
酒徒道:“在懸空寺外,我便贊過你進步神速,當時你便比戰觀主時要強大很多……朝聞道而暮悟道,果然不愧是夫子最疼的弟子,你確實很擅長學習,你比君陌和林霧強,但你真的確認能夠學會拼命?”
大師兄嘆息道:“拼自己的命簡單,拼別人的命困難。”
酒徒道:“這便是昨夜我已經證明了的問題,你學會了打架,繼承了木棍,殺過人,但你依然……不會殺人,因為殺人不與殺人同。”
大師兄道:“或者,我可以帶著會殺人的人。”
“你能帶著菩提樹萬里回書院,卻不能帶著人千里奔襲,像當rì在懸空寺你帶著君陌行走,能走多遠?”
酒徒道:“我最怕的其實是這個,如果你真能帶著林霧千里奔襲來殺我,那我除了躲回小鎮,藏在屠夫身邊,還能做什麼?”
大師兄微澀道:“你若回小鎮,小師弟的箭便到了。”
酒徒神情微變,才知道書院事先已經做過這方面的計算安排,只是實施不成,於是才有今rì的這番談話。
秋風忽起,樹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