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珠趕緊擺手:“我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能問一下。”白珠珠小心問:“你是叫…梓素嗎?”
梓素愣住,仔細望著她:“我們…認識嗎?”
“不不,我、我們不認識。”
白珠珠遲疑一下,接著問:“這裡是哪裡?忘川,是指那些紅河嗎?那些怪物又是什麼…”
她沒有問完,因為梓素已經蹙起眉,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著她
——好像她在問太陽為什麼升起這樣人盡皆知的道理,因為太過尋常,反而顯得異常莫名其妙。
白珠珠知道自己從不是一個聰明的人。
她永遠不可能像霧都君那樣,輕描淡寫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她甚至連說謊話都騙不過人。
那就乾脆不要騙了!
“…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白珠珠心一橫,破罐子破摔地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跑到這裡,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梓素臉上的懷疑漸漸變成驚訝:“不記得?”
“對,不記得。”白珠珠咬著牙說:“我只記得自己叫白珠珠,我、我來自珫州。”
她想起爹爹,想起家裡的孃親,忽然鼻子一酸,吸著鼻子說:“我來自珫州…我記得…我還記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我要去、去東海。”
車廂裡非常安靜。
梓素望著這個小姑娘,看見淚水在她眼眶打轉,她倔強地不讓它落下來,努力仰著頭,用一種希冀又信賴的目光炯炯望著自己。
“謝謝你救了我。”她像是被激起了什麼傷心事,鼻頭紅紅的,抽噎著說:“可我、我現在沒什麼能報答你的,我什麼都沒有……我還得急著去東海。”她語氣越來越低落:“可我不認得路了,你要是在哪裡方便停下,能不能把我放下來,教教我該往哪裡走?”
梓素沉默了很久,突然輕聲問她:“你什麼都不記得,怎麼還不設防地什麼都與我說,不怕我傷害你嗎?”
“怎麼可能?”白珠珠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吸了記吸鼻子,下意識說:“你可是玄天宗啊。”
梓素一下子愣住,怔怔看著她。
“玄天宗,是三山啊。”白珠珠理所當然地解釋:“我見過你,你是玄天宗的師姐,我記得,所以我才與你說,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什麼都說的,可你們是三山啊。”
那可是玄天宗啊,是滄瀾的三山啊。
她四歲開蒙上族學讀書,夫子教的第一課是愛族尊親尊師長,默背族規族徽,第二課,就是認清三山九門的山門。
爹爹把她抱在膝頭,教她認字,最後指著三山的徽紋對她說笑:“這是我們的天,你一定要記好它們,就算有一日老天都要塌了,你也別怕,往這裡跑,只要你跑到這裡,就算天真的塌了,爹爹也能找到你。”
於是從四歲起,她就知道,三山是天,這個天是不會塌的。
那是和太陽每天升起一樣理所當然的道理。
所以白珠珠也用同一種理所當然的目光望著梓素。
她眼睛亮亮,帶著希冀,像望著什麼救星。
“…”
然後白珠珠就看見梓素哭了。
她哭得無聲無息,彷彿只是一瞬間,眼淚就倏然落下來,大顆大顆成串的,沾滿整張臉龐。
“!”
“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白珠珠嚇了一跳,慌忙從身上翻找手帕,手足無措:“我我、我是說錯了什麼嗎?對不起,我——”
“沒有,沒有。”
“……沒有。”
梓素邊哭邊搖頭,然後又更用力地用力地點頭。
“我帶你去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