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弦出有音。
千呼萬喚始出來,尤抱琵琶半遮面。
他人愕然,只因她回眸不笑百媚亦生。我愕然,只因那雙碧眸,像極了十九。只是缺了十九的一絲靈動。
她走下樓梯,施施然上了樓臺,翩若驚鴻,帶過一室靜謐,指尖輕點,轉軸撥絃三兩聲,
未成曲調先有情。信手續彈。輕攏慢捻。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此情此景,唯誦一曲《琵琶行》。
好一曲《玉湘江怨》!我在心裡大聲喝彩。
“各位大爺們,”老鴇搖著水蛇般的腰肢施施然了樓臺,“這位鎖兒姑娘是我們醉豔樓新到的姑娘,年方十六,正是芳華好齡。不過可惜的是這姑娘命苦,天生是個啞巴……”一語既出,滿座皆驚。難怪她的琵琶聲如此幽怨,竟是個如此命苦的女子,有情不得訴,有苦不能語。
“張媽媽,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竟然拿個啞巴來唬弄我們……”人群中有人提出意見。
此語一出,人群中亦爆出一陣喧囂。
我所在這個雅間的位置恰好在醉紅樓大門的正上方,面對著一樓高起的樓臺,我此時的位置恰高了樓臺上所站人兒的半頭,這個角度能很好地將那白衣女子的表情盡收眼底。樓臺下一片喧囂,她眉角卻動也不動一下,露出的半邊臉上也是一片漠然,沉如秋水。聽說過若人啞了太久便會聾,難道她也聽不見嗎?
“各位大爺們不要急,”老鴇揮著絲帕意欲安撫臺下躁動的情緒,“這位姑娘雖然是口不能言,但卻是慧質蘭心,相貌更是傾國傾城,只應天上有,人間不得見啊……”
“哦,有這麼誇張的人物?倒是掀開紗巾讓大傢伙看看啊!”
“對啊,對啊……”
“快點。”
“看出點什麼來了沒?”我斜眼瞄向旁邊那個正在一心一意吞食美人親手所剝花生的花樣美男。
“沒有……我正忙著……”男人左擁右抱,享受齊人之福。
“……不打擾你,你繼續。”我哼哼,這男人入戲可真快啊。我端起茶盞,步到雅間的欄杆前,一手撐在欄杆上,細細打量起樓臺上的美人。
嘖嘖,果真是美人啊,一雙眸子便如此驚豔,想必另外那半張臉離傾國傾城也不遠了。
一樓仍是吵鬧一片,那老鴇見自己的話不得信任,直接朝美人身旁的圓臉小丫頭丟了個眼色,小丫頭立即會意,素手輕解白衣美人耳際輕紗。
白紗飄落,乍見如仙雪顏。
白紗飄落,醉豔樓內一片抽氣之聲。
白紗飄落,我手中的茶盞“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地府那一張絕色俏麗的容顏清晰地覆上我的眼簾,與眼前的這一張如花雪顏漸漸重疊,合為一體。靈動的雙眼一閃即逝,唯這一雙清幽動人的眼眸餘在心裡。
“十九”,我一腳踏上欄杆,飛身向樓臺上的麗人。雖然只是在安府裡學了一點兒皮毛輕功,但是飛過這一段距離還是綽綽有餘。我腳踏上樓臺的紅毯,一把把她扯了過來,雙手扶上她的肩膀,驚喜地叫道:“十九,十九,總算找到你了。”
面前的麗人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表情卻是紋絲不動,臉上一片漠然,雙瞳沉如星海。
“喲,這位公子不用那麼心急吧,”老鴇纖腰輕擺挪步過來,諂媚道,“這鎖兒姑娘還沒要價呢。若公子真如此喜歡鎖兒姑娘,可為姑娘一擲千金啊!”
“要價?要什麼價?”
“這是我們搶花會的規矩啊。”
我冷冷瞪她一眼,徑直拖起十九。“十九,跟我走。”
“公子,你可不能壞了規矩。”
“什麼規矩,本姑……啊,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