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的。她說這事要是發生在中國,就算那個什麼光一不怕人背後戳脊梁骨,他媽媽一定怕得要死。我問:“這管別人什麼事呢?”母親說:“不跟你這混小子亂說了,也不知道你是真混,還是假裝混來逗孃親開心。”
我說:“當然是逗老媽開心啦。”我心裡多少有些明白了,母親想保持思想年輕,但有些地方還擺脫不掉更早時代的陰影,那些陰影已結成了硬繭,一時半會難生新肉。她能在性觀念上與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同步已經不容易了,一涉及婚姻,就要退縮,這也沒什麼難理解的。她沒有一套可以用一致性來形容的觀念,腦子裡聚集著幾個時代流行的思想碎片,那些碎片拼湊成了一個混亂的複合體。我再次聯想到了玲姐,玲姐的一個側面肯定也是這個樣子的。
我決定還是慢慢說服母親,或者,造成事實來讓她接受。既然她不希望被時代拋下,想理解年輕人的願望是那樣強烈,我相信她最後還是會理解我並與我站在一起的。不管怎麼說,我和母親之間有一條臍帶無法割斷,她應該是希望我獲得幸福的。即使她鐵了心要一直反對下去,我也只好得罪了。說句不該說的話,她從小沒怎麼照顧過我,我現在的選擇,她不應該干涉過多。
我覺得現在真正的問題應該不是在母親這裡,而是在玲姐那裡。有什麼東西在我跟玲姐之間越堆越多了,再不清理清理,我們的感情很可能就要被埋葬。我懷疑這幾天不是老易在裝病騙她,就是她在找藉口騙我。把前門烤鴨店裡發生的事在腦子裡慢慢過了一遍,漸漸聯想到這樣的一幕:在大海上,我和她劃的一條船裂開了口子,她看見一塊木板從附近漂過,猶豫再三還是跳了下去,抱著木板越漂越遠。而我,還在埋頭搶修那條破船。
我悶悶地走下了樓。外面很冷。我站在門洞口豎起了防寒服的衣領,朝雪地上幾隻起起落落的麻雀望了一會兒,覺得這些麻雀像我腦袋裡一些不肯安靜的念頭。我決定在小區裡走一走。事到如今,我真是該好好想一想了。我已經裡外不是人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路上碰到一個雪人,歪著鼻子,拿兩顆石子眼珠瞪著我。我莫名其妙地踹了它一腳,在它肚子上留下了一個窟窿。在小區裡遛達了一圈,找了些理由安慰自己,對自己說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嚴重。再次停在雪人面前的時候,我發現有人把一隻大號可樂塑膠瓶子,插在了雪人肚子上的窟窿裡。雪人的樣子有點雄糾糾的滑稽。我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了。繞著雪人一邊轉圈,一邊給玲姐打電話,問她能不能一起吃個晚飯。
玲姐說:“今天可能回不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我說:“沒事就不能一起吃個飯啊?”
玲姐說:“那倒不是。我今天恐怕走不開,以後好不好?”
我說:“以後?以後什麼時候?大過年的,我們也該單獨在一起吃個年飯吧?”
玲姐說:“這倒是。”她停了停,“初三好不好?”
我說:“我不知道初三的飯,還算不算年飯。”
玲姐說:“這兩天我確實走不開,總擔心老易會出個什麼事。”
我說:“看來你是在老易家住上癮了。”
玲姐說:“唉,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說:“那是怎樣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呢?”
玲姐說:“老易年紀大,恢復得慢,也容易有反覆。我想反正已經在送佛了,不如送佛送到西。”
我笑了,說:“原來老易還是個在家修行的活佛啊,我才知道。”
玲姐說:“別亂說好不好?我心裡正亂著呢。”
我說:“我沒有亂說。你要是確實走不開,我可以來跟你一起供著那尊活佛吧?”
玲姐說:“你還嫌不夠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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