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重,顧靈生還是沒有出現。
奶奶也住院了,又一次住院了。
可能是因為老人家沒有在如此北的地方生活過,冬風一吹就感冒發燒了。感冒發燒對於年輕人而言是小事,但對於奶奶,是可能要命的,更別說奶奶還有心臟病。
千禧年早已到來,全世界都在慶祝新世紀的到來,尹馥卻在奶奶的病床前複習期末考試到凌晨兩點。
學累了,抬頭,看夜空中的火樹銀花,想,他還沒有和顧靈生放過一次煙花。
考完期末考試,尹馥去機械學院打聽顧靈生的訊息。
其實他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第一次還十分忸怩,現在早已經完全不在乎那些老師體面又鄙夷的眼神。
尹馥本以為這次也會無功而返,卻沒想到會得知:
“他退學了,就前幾天來辦的。”
走出機械學院時,大雪紛飛。機電樓前的小花園,那棵松樹依舊挺立在雪中,就是不知道1998年春天埋葬的那株山茶花,還在不在那片土裡。
記得那天他們葬完花,顧靈生帶他去吃老肖燒烤店,他留在店裡打工,一共拿了300塊錢,不是老肖燒烤店付的,是顧靈生付的。
他欠顧靈生這300塊錢,還有他塞在他書包裡給奶奶治病的一萬五千塊錢。
顧靈生卻什麼也沒有欠他,除了那些無足輕重的承諾,比如答應帶他過冬天,答應不會憑空消失,答應會好好學習不做傻事。
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恨顧靈生。
又一年春節到了。
奶奶的情況好了一些,尹馥將她帶到梁大仙的病房,讓兩個老人家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
章子怡穿著一件玫紅色的衣服出來唱歌跳舞,兩個老人誇她漂亮,說那部《我的父親母親》演得好。
尹馥坐在一旁,眼神呆滯地看著這首歌的名字:《把春天迎進來》。他想起小時候那首兒歌,他在心裡唱起來:
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春天在那小朋友的……
小朋友的……
的什麼?
他忘記了。忘記了歌詞,忘記了曾經無憂無慮唱著這首歌的自己。
“梁大仙的家屬?”護士突然走進來。
護工小趙阿姨回家過春節了,於是尹馥應聲走出去。
護士說梁大仙的醫藥費需要續費了,尹馥說了句謝謝,走下去交錢,心想這醫院也太不人性化,竟然讓人大年三十兒交錢。
繳費處沒什麼人,只有一對夫婦,和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
尹馥只是略略瞟了一眼就低下頭,他已經失去了對世界的好奇,失去了喜怒哀樂的能力。
那個年代沒有叫號,誰排到了就是誰。
所以當尹馥低著頭往繳費臺前擠的時候,那個黑衣服年輕人也同時擠過來——
“消化內科6號房1床梁大仙。”
他和那個人同時說。
許久沒有跳動的心臟就像是在這一刻復甦,尹馥好似聽見心臟掙脫中鐵鏽的束縛之後,鐵鏽錚錚落下的聲音。
抬頭,他還是和初見時一樣,一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