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在前廂房聽到有聲音,走出來,正好聽見後半句,唬了一跳,“誰讓送的?”
那張管事殷切笑著,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兒,同時對李薇笑道,“這位小姐,您看這大日頭的,先讓夥計們進來避避陽吧?”
李家大門外,此時一片樹蔭也無,身後幾個工匠模樣的人,個個大汗淋漓,李薇抓把門大開,側了身請他們進來。
李海歆出來,一聽是年哥兒讓送的,而且來人還是賀府木匠鋪子的人,也嚇了一跳,還未開口,跟在最後面,一個與李海歆年歲大小差不多的工匠上來說話,李海歆與他打了個照面兒,才認出是柱子的姨父。
笑著客套兩句,把他拉到一旁,問這是怎麼回事兒。
柱子姨父笑著搖頭,“我也是今天早上臨出門時才知道是往你家送的。”
李海歆還要再問,那張管事兒已讓夥計們開始卸車,“……都小心些,別磕著碰著了……”
李海歆忙舍了柱子姨父,走向那個張管事兒,拱手道,“這位掌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管事忙帶禮笑道,“李老爺,我們只管送東西,具體詳情可不知。”說著又指著這車上的一堆零散架子,道,“二少爺說了,東西送到之後,先組裝起來,讓您和夫人三小姐過過目,哪些地方不合心意的,與我們指出來。您看看先裝個哪個屋裡?”
“……這張千工床,全身大料以香樟木製成,長寬高各是八尺,區域性用紅木板加象牙骨片,料不算是最好的,可這雕刻工藝卻是我們鋪子裡熟手的工匠做的,您看這掛簷及橫眉的鏤刻透雕,刀法圓熟,工藝精細。……還有這床的前圍欄上的木外掛,這是以榫卯結構方式攢插而成的,您可別小看這小外掛兒,越是用小部件攢插出來的東西越結實,也愈費工夫呢。”
幾個夥計工匠一邊忙碌著組裝那撥步千工床,張管事一邊向李海歆解說。李海歆看看何氏。她無奈笑笑,滿心頭的話,這會也不知道怎麼說。
便不再言語,讓吳旭與李海歆在前面招呼著,仍回了廂房去。
就在張管事兒帶著賀府木匠鋪子的一眾工匠在李家組裝這撥步千工床時,賀府的梅香院中,卻是一片肅穆,遊廊下幾個丫頭個個斂聲靜氣,大氣不敢出。
“桄榔”一聲,裡面又傳來茶杯落地的脆響,過了好一會兒,才有石夫人的含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一個一個都是廢物!”
木匠鋪的大掌櫃劉茂才額上滲出細汗,小心舉袖輕沾了兩下,迅速收回,躬著身子回道,“夫人,二少爺是帶著銀子去的,小的,小的也沒辦法拒絕……”
“呵!”石夫人輕笑了下,手一抬,立在一旁的大丫頭,立時又奉一杯茶在她手中,另一大丫頭,早已半蹲著身子,拾著地上的杯子碎片,撿完碎片後,又以帕子將上的水漬茶漬擦拭乾淨。
石夫人慢慢的呷著茶,直到那丫頭將地上收拾乾淨,才輕輕放了茶杯,沉思片刻,才道,“這事兒你去回老爺吧。”
劉茂才躬身應了聲,退出正廳,匆匆出了院子,向賀府老爺的書房而去。
屋內方才遞茶的大丫頭,先將兩處冰盆往石夫人身邊移了移,又取了扇子,立在石夫人身後二尺遠處,輕扇了十幾下,方才輕聲勸道,“夫人,您消消氣兒。不過百十兩銀子的事兒,犯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倒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石夫人輕擺了下手,眼沉著盯那片被茶水浸溫的地面兒,“你當是我是為了那百十兩的銀子?”
說著她輕笑了下,“一個糧鋪我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那百十兩的銀子……”
那丫頭輕打著手上的扇,小心的問道,“那夫人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石夫人看向茶杯,方才那撿拾瓷片的丫頭,立時拎著新添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