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識趣,低頭啜了口咖啡,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到工位上,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回憶,卻因同事三言兩語,漲潮似的浸滿了阿彌的大腦。
她要怎樣才能忘記,那些快要給她造成心理陰影的畫面。
扔在臉盆裡的髒衣服、菸灰缸裡堆滿的菸蒂、水池裡沒有清洗的碗盤,還有掉在地上只要她不撿起來就可以生根發芽的垃圾。
“你的內褲和襪子就不能自己洗一下嗎?”
“打遊戲就算了,能不能把桌面清理乾淨,菸灰飄地到處都是啊。”
“勤快一點好嗎?洗碗機買回來不是當擺設的。”
溫柔與耐性在光陰中一點點消磨,終於到了相看兩生厭的一天。
“你給我閉嘴!成天就知道抱怨!這就是你該做的事情,不然我要你有什麼用!”施寒光猛然站起來,怒目圓睜,拍著桌子朝她大喊。
在那一刻,阿彌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原來,曾經拿著戒指、向她承諾會讓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
六月初夏那幾天,高溫。
阿彌出差一個禮拜,每天都發訊息囑咐他記得給花草澆水遮陰。
結果,等她風塵僕僕地進門時,卻只看到烈日下奄奄一息的枯黃枝葉。陽臺上的衣服在熱風中飄啊,仍舊保持著她離家之時剛剛晾曬的模樣。
七天了,施寒光換下來的衣褲丟在沙發上、床上、盥洗池上。
可明明髒衣簍就擺在衛浴間最顯眼的位置。
阿彌聽見電腦鍵盤的響動和遊戲的聲音,聞到房間裡二手菸和宿醉之後那些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腦子裡傳來“嘣”的一聲。
最後一根絃斷了。
連嘆息和抱怨都沒有,她開始默默收拾屋子。
垃圾都清理乾淨了,床具換上了嶄新的四件套,廚房的灶臺刷得閃閃發光,男人卻冷淡地看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天天板著一張臉給誰看啊!這些事你不想弄就不弄,沒人逼你!”
“砰”,他摔門離開,不知去向。
就是那一天開始的吧。
她養的花,死在無人問津的盛夏裡。
她的心也是。
回到公司第二天,她便遞交了離職申請,並調整班次,一直選擇夜班執勤。
白日他出門工作,她一個人在家把私人物品清理出來,除了重要的東西和當下正用的物件,其他的都被她打包好,毫無留戀地丟進了廢物回收站。
她準備用自己的方式離開他了,就在這個陰雨連綿的六月。
溫柔的人,連抗爭都是無聲的。
潮溼的雨夜裡,阿彌下班之後和往常一樣來到公交站,收起雨傘,坐在長椅上發呆。
直到身旁傳來一聲輕柔的低語:“今天,也過得很辛苦嗎……”
阿彌恍然愣住,詫異地抬眸去看。
只見昨晚偶遇的機器青年坐在站臺角落裡,用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睛,平靜地望著她。
“抱歉,是我唐突了……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很疲倦的樣子……”機器青年倉促地解釋兩句,在她驚愕的眼神中窘迫地低下了頭。
阿彌有些疑惑,“你沒去找你的顧主麼?”
“我今天去任務點打工了,暫時沒有回去……”
“原來是這樣啊……”阿彌輕嘆一聲。
所謂“任務點”,就是卡徠科技為了增加實體化乙女遊戲的豐富性和趣味性,特意與合作商佈置的專供智慧男友學習和工作的場所。
在定點單位裡,仿生人在可以透過勞動換取各種型別的獎勵,包括數值增加、道具兌換、實物領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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