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難以相信,在她身邊的晴朗,就是曾經的“晴朗”。
從他被喚醒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用力地向她奔赴。哪怕沒有記憶,哪怕只有殘缺的人格,哪怕是被她誤解成扭曲的怪物,也要帶著最誠摯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走向她。
突然間,她悲愴地輕笑一聲,“呵……這樣子的我,何德何能啊……”
明晰了所有前因後果,她的胸腔中卻不見絲毫雲開月明的舒暢和欣喜,只有糖衣化開後爆發而出的令人難言的苦澀。
如果晴朗安然無恙地活著,她一定能為這段“闊別重逢”感到高興。
可現在的晴朗,還是完整的晴朗嗎?
他的身體躺在卡徠生物裡,被關在別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的靈魂被解離成無數的碎片,遊離在人類無法觸及的另一個世界中;他的記憶也時有時無,時刻面臨著分崩離析的風險。
難以想象,十二歲之後的晴朗究竟經歷著怎樣的人生。
看到他如今的結局,阿彌只覺得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但想起他以機器人的身份陪在自己身側的日日夜夜,那種浸入骨髓的寒涼與傷感,卻又那麼真實。
在茫茫人海里,是晴朗,先找到她的。
“對不起……”她垂著頭低聲說道,握緊了拳頭狠狠捶打著自己的心口。
懊惱、悔恨、後知後覺,洶湧的情緒推著她的記憶後退,退到了他們曾見過的最後一面。
病床上的少年滿臉血跡,恐懼又膽怯地拉住她的衣袖,紅著眼、顫抖著聲音跟她說,“對不起……阿彌……”
“為什麼只有你活著!?”
為什麼,只有你活著……
為什麼……
阿彌再也忍不住,突然捂住臉,嗚嗚咽咽的哭聲,變成了宣洩似的嘶吼,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咬著牙,蜷著身子,在無人經過的花叢裡泣不成聲。
為什麼要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明明我那時候想說的是,“幸好你還活著”啊!
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再一次面臨了死亡。
宮舜說自己在實驗中也是想保護晴朗的,但意外還是發生,所以他在確定晴朗具有意識碎片後,才想盡辦法想要喚醒他。
為此,他甘願冒著風險,把這個重要的秘密,告訴了看似和這件事毫不相關的南宮彌。
阿彌一直困惑,為什麼他們如此確定她就是解救晴朗的關鍵,看他們心意確鑿卻又欲蓋彌彰的樣子,她現在終於明白了。
作為卡徠集團的繼承人,宮舜怎麼可能不知道晴朗的過去呢?
恐怕他們一早就清楚了她和晴朗之間的關係,更先一步,確定了晴朗對她的執念來源。
但他們又戒備她作為局外人的身份,不敢輕易把實驗和她全盤托出。如今和她坦誠相見,一定也是因為迫不得已。
可是,為什麼他們不敢和她證實晴朗的真實身份呢?
阿彌心想,這一定也是宮舜的決定。
高高在上的他、掌控一切的他,像棋手一樣,把控著整個棋局的發展。
阿彌想要弄清他一邊控制事態,又一邊阻礙程序的緣由。
整理好心情後,她回應了於夕然的安慰,結束通話了電話,又一次走進了山頂的別墅裡。
太陽快要落山了,奢華的建築也落入了沉沉暮靄之中。花香和風都變得清冷,就連兩人再次見面的氛圍也是如此。
阿彌跟著凱拉來到宮舜的書房,當桌案前的男人抬眸與她四目相對時,足以用“耀眼”來形容的驚詫之色,匆忙地掠過了他漆黑的眼。
“你怎麼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向她走來。
紅腫的眼眶和近乎支離破碎的眼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