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陸靖言走了,張三按照他的命令又送來一堆的補品,雪音躺在床上,一直在咳嗽,咳得內臟幾乎都要炸了。
翠鶯心疼至極,一邊給她拍背餵水一邊問:「今兒早起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麼出去一趟就成了這樣!」
雪音剛要說話,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半晌,才啞著嗓子說:「翠鶯,我冷……」
剛說完,她哇地一聲把方才吃的藥都吐了出來。
翠鶯流著淚,手忙腳亂地收拾,又趕忙去重新煎藥,熬製川貝雪梨水,如此忙碌到晚間,雪音才堪堪睡著,咳嗽也不那般厲害了。
而陸靖言在書房中枯坐了很久。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當初興許就不該多看她幾眼,而她說的也對,若是他狠心一些,讓她病故了,那些人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時至今日,不僅連那些人笑話他,就連他都笑話自己。
父親的大仇未報,宣平侯府危在旦夕,受人挾制,他跟隨著一個假仁假義的太子,不得不壓抑著自己,說些違心的話,做些違心的事,而宣平侯府子嗣單薄,他膝下並無一男半女,甚至,還與不該糾纏的齊雪音糾纏個不清。
一切都錯了。
陸靖言閉上眼,放在桌上的大手握成了拳頭。
總有一日,他決計要打破如今難堪的局面。
他要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宣平侯府的男人從來都不會甘願被人踩在腳下。
等到那時……
腦中閃現出齊雪音的面孔,她帶淚的眸子,楚楚可憐,心酸又惹人憐愛,陸靖言摁摁眉心,在心裡告訴自己,到那時候,他會找個由頭把她休了。
然後挑個身世尊貴的大小姐,風風光光地娶進來,幫自己掌管中饋,綿延後嗣。
他拿起來桌上一本文書,正要看,外頭銀杏來了。
銀杏進門首先行了個禮:「世子殿下,世子妃今日自回來之後便不大好,咳得厲害,後來睡了一個時辰,方才醒來之後大夫又給瞧了,說是舊症未好,又引發了新疾,怕是治不了。」
陸靖言眸色銳利:「治不了?那要他是幹什麼的?」
銀杏沒敢說話,原想把世子妃下午暈倒的事情說出來,陸靖言卻直接把文書一摔,起身大踏步走了,他頎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長夜漫漫,雪音醒來之後又咳了許久,伏在榻上淚意朦朧。
她咳得都帶了血絲,握著翠鶯的手苦笑著問:「為何活著會這般辛苦啊。」
翠鶯強顏歡笑:「姑娘,您堅持一下,等身子好了,便要到花燈節了,到時候奴婢陪您去看花燈。」
雪音閉上眼,靠在枕上喘得胸口起伏:「花燈節?」
她最喜歡元宵節的花燈會了,小時候帶著面紗偷偷去逛花燈會,不小心就跟翠鶯走散了,她急得直哭,人來人往中,她撞到一個少年的懷裡。
白衣少年生得眉目清秀,那時候他眸子裡都是和煦的笑,他扶起來她,給她擦乾眼淚,溫柔地問:「小姑娘,你怎麼了?」
小雪音哭得抽抽搭搭,說不出話,他便把手裡的花燈遞給她:「這個給你,莫要哭了好不好?」
她拿了花燈,依舊在哭,他便又塞給她一顆糖:「那,這個也給你,很甜的,你吃一口就不會哭了。」
女孩兒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淚水盈盈地落下,還是哭。
最終,他嘆氣,揉揉她的腦袋:「給你一塊銀子,你去買糖葫蘆吃好不好?再哭,就不漂亮了。」
身旁人提醒他還有事要做,他便搖搖頭,把銀子塞給她,急匆匆地走了。
那塊銀子,那塊糖,那一盞做成白兔的花燈,她儲存了許多年,甚至如今糖和銀子都還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