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到了次日聽下人稟告上來宮中對於昨日之事下的幾道聖旨……即使誰也不敢說出來,可大抵都在心裡默唸了一句上天庇佑。
正如寧搖碧所料,聖人與皇后如今是篤定了主意要拿延昌郡王一派開刀了,敦遠侯府清早接了旨,聖旨中以敦遠侯內闈不修,致侍妾掌權,在他人喜宴之上撒潑賣瘋,堂堂世子婦都制止不住,貶敦遠侯為敦遠伯,又免了他吏部尚書之位,著了旁人頂替。
看似與喜宴上發生的事情毫無瓜葛的古太傅、祈國公,各自被賜了一座宅子。
兩座宅子聽說都不壞,只不過沒有一座在長安城內的,都是翠微山中避暑的別院,距離行宮並不近,內中亭臺樓閣依山傍水的景色怡人——這意思明眼人略作思索就能看出,料想古太傅和祈國公如今已經在召集幕僚苦思致仕的表書怎麼個寫法了。
而本來會是主要打壓目標的敏平侯府,卻因為敏平侯的病情,只在許院判登門為敏平侯診斷完畢、確認敏平侯病勢確實兇險後,才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聖人的口諭。
上諭先是表示了對敏平侯的體恤,跟著就是申飭沈氏教導子女俱無方,要她自即日起禁足上房誠心祈福,不許再沾染侯府之事,接著又訓斥了卓芳涯寵妾滅妻、私德不修,令他禁考三年,說是三年,其實算起來也就是明科不能下場,本來卓芳涯也沒打算下場,他如今一門心思撲在了花氏身上,哪裡有能力去參加會試?
只是上諭有了這句話,也表示卓芳涯即使以後考中了,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了,沈氏知道後,再次昏了過去。
上諭最後命敏平侯餘子好生伺候照料——沒有提到卓芳甸,卓芳純等人試探性的問了問,許院判卻只是搖頭,以現在的局勢,卓芳純也只能住了口,免得犯了不該犯的忌諱。
對比敦遠侯、不,現在該稱敦遠伯了,還有古太傅、祈國公,敏平侯府算是最幸運的一家。
除了沈氏母子外,其餘四房都是長鬆了口氣!
現在四房唯一擔心的,或者說唯一躊躇的,就是敏平侯會不會醒,而一旦醒來,又會對局勢有何影響。
第二百三十八章 立世子
三天的辰光過得極快,四房上下都是度日如年,既盼望敏平侯醒來,又盼望他一睡不起,將真相徹底掩埋,然而敏平侯終究在第三天的黃昏,和著漫天似血殘霞睜開了眼睛。
當時恰好陪在榻前的是嫡長子卓芳純。
卓芳禮接到訊息趕到時,正好看到卓芳純神色複雜的從內室出來,看著卓芳純的神色,卓芳禮正要向裡走的步伐都僵住了,兄弟兩個對望了一眼,卓芳禮索性站住,試探的叫道:“大哥?”
卓芳純沉默的看了看他,才道:“父親在裡面,他要見你。”
“……”卓芳禮本來心急火燎的步伐忽然就像是被地上粘住了,怎麼也提不起來。
卓芳純看著他,慢慢的道:“父親如今精神不好,你不要叫他久等。”
見卓芳禮忽然勉強舉步,卻彷彿腿裡灌了千鈞,卓芳純嘴唇動了動,到底道,“我問了父親為何昏迷。”
“但父親什麼都沒告訴我,他只要見你……你去罷。”卓芳純疲憊的看了看弟弟,淡漠的叮囑,“好好回話,我看父親是要見完你才能安心的,我過會再讓胡老太醫進去。”
內室中已經點了一盞燈,燈火熹微,並不明亮,因為正值暑時,雖然屋角兩口缸裡裝滿了刻意融化到一半才擱進來的冰水,免得過冷過熱,于敏平侯病體不宜,但被蒼黃的燈火一映,倒是平添了三分躁意。
卓芳禮蹣跚著進了內室,卻見華帳半卷,帳子下敏平侯面外而臥,額上搭著藥帕,榻邊海棠式小香几上放著喝了一大半的藥碗,碗底還有少許藥汁,烏黑髮亮,散發出濃郁的藥味,充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