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原已大亮,卻有層層濃雲當空,給人一種錯覺,彷彿又到了將晚的黃昏時分……
一行修竹,倚道衍生,擋住了北來的迂迴寒風,兩匹馬來到這裡,自動地停了下來。
孟天笛四顧了一下:“這是是什麼地方?”
“七星斗子。”
只說了一句,秦老人便又閉上了眼睛。
“再下去是……”
“八步岸崖打馬坡……那裡可以打尖、用飯!”
像“唸經”似的,一連串地報著地名,秦老人連眼睛都懶得睜。
別看他有病,還帶著內傷,騎在馬上的身子,依然直挺,絕不佝僂,裹在玄色披風裡的身子,儘管瘦削,卻不“寒顫”,就像他座下的那匹瘦馬一樣,毫不起眼,卻有極強的耐力。那是一匹上選的“伊犁”良驥,卻也只有“識貨”的行家才能認出來。
孟天笛的馬,已足稱“上駟”之選,比較起來,對方這匹瘦馬,在體力上似更勝上一籌,所謂的“路遙知馬力”真正言之非虛。
孟天笛跳下馬背,察看了一下兩匹馬的蹄子,都還沒有凍著。
這種天氣,最怕牲口凍了蹄子。
秦老人合攏的眼睛,不自禁地睜開了兩道細縫,卻是向前道望著!
那裡正有大群的烏鴉低飛盤旋,發著噪耳不停的“呱呱”嗚叫。
他的那匹瘦馬,已領會了主人心意,秦老人足踝輕輕一碰,便自動出發前行。
孟天笛忙策馬跟上去。
“記住,天越冷,越不能停!”秦老人說:“像這種大冷天,牲口半路上是不能停的,停下來就得‘上料’(注:即‘吃食’之意),料上足了,它可就走不動了……要是凍了蹄子,便只有死路一條!”
說完這些話,秦老人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接著便閉目不言。
他病勢極重,由於連施禁功“魚遊清波”,不慎受了內傷,若非藉助那隻千年野參,為他提住元氣真力,只怕早已不起。
話雖如此,設非他本人有極精湛的內功充斥丹田,為之導引,只憑參力,也是萬難為功。秦老人當然有自知之明,所以絕不浪費任何精力。以他當今造詣,無論行立坐臥,皆無礙他的功力執行,閉目不言的時候,一口真力自丹田時而上下,保持著主脈的暢通。
孟天笛年少技高,向來自視極高,除了已故世的父親之外,生平絕少服人,卻是對眼前這個生病的老人,有著不可抗拒的奇妙感染,因此竟似“息息相關”,深深地服了他。
以秦老人眼前傷勢來說,絕對是不利行動的,更何況如此惡劣的氣候,對他病情勢將構成危險,然而他卻聽從了孟天笛的勸告,甘冒風雪以行,目的在於躲避緊迫而來的兩個敵人。
那兩個來自“星宿海”的孿生兄弟,是如何可怕的角色,便可想而知了。
打量著前道盤旋的一天鴉群,秦老人忽地勒住了馬。
孟天笛趕上一步,與他並騎而立。
“怎麼……”
說時,似已發覺到老人的神色有異。
秦老人一雙細長的眼睛,只是在附近雪地裡打轉,瘦削的臉上,微微帶著一絲冷笑。
“你可注意到了?”
眼角轉處,總不離方圓尋丈。
雪地裡似乎有淺淺的一行足跡,如不留意觀察,絕對難以看出。
像是馬的蹄跡,也說不定是其他獸類,總之,由於蹄跡早已為落雪所覆蓋,只是淺淺的一層。但落在了飽經歷煉的秦老人眼裡,卻似頗有所悟。
秦老人即使低頭向地上觀察,卻也總不忘抬頭向著前道當空鼓譟的鴉群瞧上一眼,表情越見陰沉。
“有什麼不對麼?”孟天笛忍不住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