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越來越差的精神狀況,讓顧學簡心疼又著急,他突然想起了妻子曾經的夢想——當醫生。
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聯絡了一個多年好友,對方是一名醫生,但並不固定在一個地方工作,他請她幫忙,請她同意章玥成為她的助手。
對方同意了。
如果可以,顧學簡是想陪妻子的,然而顧原才六歲,顧戚更是才剛出生,他不能讓孩子同時失去父親和母親的照顧。
因為章玥患有抑鬱症,必須要有心理醫生跟隨,顧學簡又找了另外一個很知名的心理醫生陪她。
放下負擔走出去,隨著旅行的地點變多,足跡踏遍全球,章玥的病在慢慢變好。
顧戚六歲時,她其實已經痊癒了。
可是章玥喜歡上了這種方式,她不再習慣待在同一個地方,她雖然愛著孩子,愛著顧學簡,但她正在一點點實現自己年少時的夢想,她可以給醫生當助手,也能幫助別人,她不想放棄。
顧學簡愛她,所以尊重她,不勉強她,他不要求她回來,他讓章玥過想要的生活。
「你十四歲那年看到和父親在一起的那個人,是媽媽的心理醫生。」顧原娓娓道來,「那天住在同一間房的,是爸和媽媽,只是房間登記在那位心理醫生的名下。」
他擰緊眉,遲疑了許久才繼續說:「當時媽媽的抑鬱症復發了……因為你。」
太多的資訊壓過來,顧戚本來就是無措的,聽到顧原的這句話,他愣了很長時間。
「……我?」
顧學簡挺直的背脊彎了下來,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很多歲,他的表情變得傷感。
他狠狠搓了一把臉,然後抬起頭,接替了顧原後面未完的話。
「你媽媽的情感是敏感、纖細的,她多年來,一直處在矛盾中,她愛我、愛你們,尤其是你,」他看著顧戚,「她很愛很愛你,對你有很多愧疚,她認為自己對你沒有盡到絲毫做母親的責任。」
「她在敘利亞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她的病人裡,有一位母親,她跟你媽媽聊起了她的孩子。朝夕相處中,她聽病人講了很多關於她孩子的事,夜深人靜忍不住想起你,想到她這麼多年一直拋下你……她陷入了自我否認的情緒裡,等到意識到的時候,抑鬱症復發了。」
「她回來了,卻不敢見你,她偷偷到學校去看你,卻無意間聽到你跟朋友抱怨,你說她很少回來,你已經快一年沒見到她了,你說你其實也想要有母親陪伴。
你還說你對她的印象不深,有時候甚至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你當時在責怪她。」
「那天晚上她情緒崩潰,在酒店試圖自殺,被醫生發現,然後給我打了電話。她本來的房間一片狼藉,於是我們就待在醫生的房間裡。」顧學簡解釋了顧戚看到的那一幕,「你媽媽需要重新吃藥,所以在她睡著以後,我送醫生去拿藥,她扭了腳,所以我攙著她。」
指責母親的這段記憶,顧戚幾乎已經沒有了,他不記得,但他明白,這是真的。
他用力抓住洛小白的手,手指、手肘、肩膀、整個身體都在顫粟,無法控制。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嘴唇也蒼白的過分。
洛小白的手被顧戚握的生疼,但在此時,這點疼意算不上什麼,他更擔心顧戚。
他感覺到顧戚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忘了尷尬,忽視了顧學簡和顧原,傾身抱住顧戚,像曾經的顧戚一樣,將顧戚的頭按在自己肩上,空餘的那隻手拍著他的背脊。
顧戚靠在洛小白的肩膀上,安靜的辦公室裡,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嗚咽聲。
許久,他才紅著眼眶抬起頭,直直望著顧學簡,「這就是你對我的問題避而不談的理由,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