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個識相的。可是她那模樣總是蒙了塵的璞玉,總有被雕琢得光芒四射的那天。倘若等兩年討了上位喜歡……”
枕春揉了揉眉角,只道:“若是下頭的人有心,千防萬防也會出事。柳姐姐待下人也很寬厚,月御女一個漁女進宮,費盡心思得了青眼,不也做了小主。論容貌還是性子,她都比不上櫻桃。櫻桃若有心,只要在這宮中蟄伏,以她的美貌總有一天會引人注目。可她卻願意去下房當差,可見她是聰明的。她不要做小主,只想偷生。”
“小主還是仔細些好。”玉蘭仍有兩分猶疑。
枕春知她是好意,點點頭說知道了。便落了帳子就寢。祺淑妃不在宮中這小半月,自然沒了請安,想著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枕春心中又高興幾分。
這一覺也是眠得不深,床前的帳子輕飄飄的,斷斷續續的有些夢兆,一會兒是八重黑龍徐徐落花;一會是萬丈懸崖;一會看見黑雲從城廓上壓過,刺下無數光劍;一會兒聽見鐵馬冰河踢踏的轟鳴。有人唱歌有人說話還有人撥琵琶。她想看去看那撥琵琶的人是誰,眼前卻見重重的紅帷幔,撥呀撥呀卻撥不開。枕春翻了幾次身,覺得額頭燙燙的,糊里糊塗爬起身來,卻見有人喊她。
眼前卻見紅濛濛霧罩罩一片,腦仁疼得厲害。
“小主……快快!走水了!您快走!”蘇白跟玉蘭喊叫著,從濃濃黑煙裡衝進來,一人將她從榻上架起來,一人抖開一件披風將她攏頭攏臉地裹起來。
枕春髻亂髮散,渾身軟燙,只覺得腦子裡亂糟糟,耳朵邊似有鳴音。她糊里糊塗咳了咳:“怎麼的了?”
玉蘭衣裳上還有許多黑灰,眼淚斑駁,哽咽著呼道:“不知為何暖閣外頭的帳子起了明火,或是這些日子無雨便一下子燒了過來!眼見著要出不去了,小主您快些走!”
枕春還未問甚麼,便見臥房外頭一塊橫樑轟隆一聲坍塌落了下來。這一聲兒震耳欲聾,她整個人便清醒了。整個屋內又悶又熱,四周紅彤彤的光使人覺得喉嚨發癢。四下看去,隱隱約約有火舌圍過來,整個棲雲軒火勢不小,濃煙薰得人眼淚不止。枕春嗆了兩口煙,一壁躲避煙火,一壁往榻下走,連鞋子也來不及穿。
卻聽蘇白在前頭一聲驚呼:“不好!門口被著火的橫樑攔住了,玉蘭快開啟窗戶送小主跳出去。”
玉蘭抿嘴點頭,手便按上了窗戶框。那窗戶框是木頭的已被燙得滾熱,玉蘭蔥兒般的指尖一按上去,枕春分明聽見滋滋的聲響。玉蘭卻一聲不吭,只有眼淚水啪嗒啪嗒地落,手上熱得汽出白煙,應將窗戶開啟個一人能跳出去的口來:“小主您快先出去。”
蘇白從梳妝檯邊兒已經燒爛了的雕花銅盆架子上,抬出一盆被火薰得發熱的洗臉水,嘩啦一聲盡數潑在枕春的披風上,不由分說地便將枕春從窗戶口往外推:“小主快走!”
枕春已被悶得險些不能呼吸,那窗戶一開便透了些氣兒。只是氣一通,屋內的火勢更大起來。此刻也顧不上許多,枕春忍著燙熱著力,一手護著小腹一手翻上了窗臺。便從窗戶外看得一眼,分明只有暖閣與臥房火勢洶洶,外頭依稀能聽見小喜子與小豆子的呼救火的聲音。下房與正堂這些用燭多的地方卻黑漆漆的,沒有著火跡象,見有八重黑龍上落下的花瓣,掉進了大火裡,一觸即燃。
這……是被人算計了。
腦子裡計較不過來,卻聽見心裡砰砰跳動,枕春咬牙往上一撐。哪曉得,恰恰是那時,窗戶上的一塊碩大木欄應著大火松落,不偏不倚往枕春背上落去。
玉蘭一聲尖叫,躍起身來,猛地往前一撲,將自己身子蓋在枕春身上。那塊大木欄燒得如炭般腥熱,帶著滾燙的風火落下,枕春手上一陣劇痛,攀也不及,噗通一聲從窗戶上重重摔在地上,霎時嘴皮咬出了滿口腥,疼的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