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略是思慮,拍了拍輦上扶手喚起駕,問櫻桃:“傷勢如何?”
櫻桃步隨枕春往絳河殿回去,聽枕春這樣問,便說:“據說昨夜裡險些挺不過,今日早上才保住了性命……但因那刺客的暗器淬了毒,並肩王筋脈盡廢……往後恐怕,不能再上戰場了。”
“釜底抽薪,好毒的手段。”枕春咬唇,腦子中只有一個人的名字能映上這樣的手段,那就是——慕北易。思及臘八宴上他可以賜下的並肩王府與那些話,樣樣都為取兵權而來。如此武功高強的刺客,想必是趁著柳柱國的風頭,慕北易差令柳家麾下之人動的手。慕永鉞的十萬兵馬,如今可能……她道,“早朝怎麼說。”
櫻桃細細回憶,一字一句陳復:“陛下說感念並肩王一心為國,因蜀地的藩兵屢次打退南蠻,故而才惹來南蠻的刺殺。”
枕春冷笑一聲:“此處是樂京,天子腳下!區區幾個南蠻竟有這樣的本事刺殺九千歲的並肩王?!陛下欲何?”
“並肩王尚在病重無法起身,神志渾噩,甚至無法言語。陛下說為了並肩王的身子著想,便想令暫攝蜀郡五萬兵馬的柳柱國暫時接手並肩王餘下的五萬。如此柳柱國便要統帥蜀郡十萬兵馬,一個不剩。此事還未定下來,目前是由著朝堂上新舊兩派爭論不休。”
哪裡甚麼新舊兩派。不過是慕北易的示意柳家的一派與並肩王慕永鉞底下親厚的一派。“……”柳家勢盛至斯嗎?枕春垂眸望著手上的一枚瑪瑙戒指,輕皺眉頭,“沒有別的了?”
櫻桃四下看了看,遞出一封書信:“今日早上,一個面生的宮娥傳到絳河殿的。”
枕春翻來看了看,是一封最樸素的不過的牛皮紙書信,展開裡頭只有一張紙。紙上幾個鋒利如劍的字跡,寫著“生死容易如反掌,得意失意由一言。少年但飲莫相問,此中報仇亦報恩。”她左右翻了翻,“何處來的?”
櫻桃聲音更是低微:“那宮娥說她是替道政坊徽安門附近的主子遞的。”
“住的誰?”蘇白問。
“住的正是並肩王,那兒是陛下新賜給並肩王的府邸。”
枕春心頭一沉,將那一張信紙揉碎了遞給蘇白:“仔細燒乾淨。”
蘇白應聲了,提示枕春:“奴婢不知娘娘的心思,卻要可盡本分提醒娘娘。嬪御議政是忌諱,娘娘若有緊要的要說,也要仔細機緣。”
枕春坐在輦上,偏頭看蘇白:“你說……陛下算得聰明人嗎?”
蘇白不解其意:“陛下治理天下賢明,是聖明之君。”
枕春咬唇低頭沉思一陣,對蘇白道:“他太聰明反顯得我過於愚笨,也幸好是他聰明。咱們陛下就是聰明霸道得很了,樣樣都要佔先佔優佔万全。你說得對,這裡是後宮,我若不劍走偏鋒,便要淪為旁人的墊腳石了……”
祈武九年的元日宴,辦得十分簡單。因為天子政事繁忙,又因為柳家風頭正盛,柳安然也跟著受了許多賞賜。元日那天下著大雪,諸人在宴上也不過是天子與後宮嬪御們燙著暖鍋吃些酒。燙暖鍋這一茬是枕春想起來的,她想慕北易討了,慕北易便吩咐柳安然去做。
明婕妤的恩寵不知為何獨盛,這幾日裡隱隱勝過了珍妃與嬌嬪。眾人猜測了其中的緣由,只想著她或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卻是沒有人,能夠想象一隻瓔珞天衣的如意迦樓羅。
雖諸人語出諷刺,但也明眼地能看出在慕永鉞被刺殺之後,柳安然的位置已然較往日更為超然。她一身紅緞暗紋織牡丹的金襟華服,坐在慕北易的左手側,離天子只矮了一個臺階兒。柳安然吃著一盞葡萄美酒,望著那只有半尺高的臺階,一壁發愣,一壁笑著。
月牙的肚子已經很顯,太醫說的是,待到雪晴便不宜走動,需要靜養待產了。或是應了那句“民間的女子好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