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罷,便有三個男子為一列入側殿,撩袍行禮:“草民叩見明嬪小主。”又各報家門。
“草民周文騫,秦淮人氏,世代為畫舫樂工,擅蘆笙、橫笛。”
枕春依稀見是個中年男子,背上揹著蘆笙,腰間掛著橫笛,只瞧不清模樣,便示意蘇白問話。
蘇白得令,出聲道:“秦淮歌舞天下聞名,你可有得心應手的曲樂,或寫過歌戲?”
那男子聽得,以首叩地,沾沾喜色:“有的有的!草民曾寫過一首曲子,在家鄉廣為流傳,頗受歡迎。如今年輕女子也有時時吟唱,十里八鄉最得矚目。”
枕春允了。
那男子輕咳兩聲,嘹亮唱了起來:“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閒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
他音色還未落,蘇白便拿起案上擦水的抹布,從帳後出來。只見她一手抓住那男子髮尾,一把將抹布塞進其嘴裡。那叫周文騫的掙扎了兩下發不出聲音,便讓蘇白招呼了內侍拖了下去。
蘇白冷麵道:“下一個。”
第二個王姓樂工看得目瞪口呆,直害怕得戰慄起來,看著蘇白結巴道:“姑姑姑姑恕罪……草民不會樂器,會會會排從軍戲……演演演演……”
枕春看他是個不中用的,這樣小的膽子若到了御前惹慕北易不快,遭了打殺是小,若連累整個教坊才要不得。便擺擺手,將他打發了。
又看最後一個張姓樂工,正雙眼放光地等著。
“張祖西回話,你是會排戲還是會寫曲或是管事?”
那張姓男子年紀輕,聽問著了他,便將頭磕得脆響:“草民叩見明嬪小主,小主是天上的觀世音菩薩是地上的仙兒,樹梢梢的月亮花枝尖兒。”說著又拜蘇白,“也叩見這位姑姑,這位姑姑生得慈眉善目哎福澤無雙,果真宮中的各位貴人哪裡都不一樣的!”
蘇白見他說話不合禮數,連忙呵斥:“明嬪小主是天子妃嬪,豈是你隨意呼喊得的,還不老實回話?”
張姓男子縮了縮脖子,才道:“草民自小是習調琴的,但凡絃樂都能修繕擺弄。明嬪小主這樣的貴人草民是從未見過,小主賞臉聽草民回話,草民那個心裡啊高興地想蹦起來呀。都說明嬪小主是掖庭獨一份兒的榮耀,自打入宮以來啊,是獨得恩寵,便時時勸陛下呀要雨露均霑,陛下他非是不聽呢……”
枕春攢眉,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本事倒是難得的,可惜嘴上沒把門,全是些不著邊際的阿諛奉承。如今四面楚歌,這差事哪裡是要選本事的,最要緊的還是老實的。便臉色一冷:“來人,拖出去,杖五。”
打了一個,慘叫聲殿裡殿外都能聽見,後頭的就老實了許多。縱是如此,枕春連連看了四五十個還沒選著合心的,只留下個半百的老工匠做樂器房的掌事。那老漢是樂京絃樂鋪子裡的資深工匠,身家清白,調教琴箏也素有名聲。年前不知走了甚麼厄運,死了兒又夭了女,老工匠無依無靠也無所牽掛,只想與畢生最愛的樂器相伴老死,便來考選教坊。枕春憐他匠心,又看重他身世簡單,就留下來了。
未幾,又過了午時,玉蘭與桃花便從棲雲軒過來,送了些冰鎮消暑的點心給枕春。枕春看了一上午的人,頭昏目眩,叫停了選召,在偏殿耳房的破圖後頭傳了膳。
桃花一併布膳,將紅糖與冰渣渣舀在盛著醪糟糯米圓兒酒的小碗裡,又加入了蜜漬無核的櫻桃與山楂碎,看起來又美又甜。只一壁服侍枕春,一壁說道:“今日奴婢同玉蘭過來,看見玉芙宮那兒請御醫啦。”
枕春吃了一口甜湯冰渣渣,十分愜意:“少得議論這些,皇貴妃如今懷著龍嗣,偶爾問些平安脈也是尋常。”
玉蘭素來謹慎,如今卻道:“來的卻不是那婦科聖手錢院判,而是訾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