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兩日,慕北易下了朝,果然便去汀蘭閣尋柳安然。
翌日,枕春懶在榻上似冬眠的,不肯起床,便看見玉蘭進來了。
“小主,您快起來罷,晚些時候天都要大亮了。”
枕春嘟嘟囔囔:“往後我若掌六宮,就廢了這請安的規矩。”
玉蘭聽得嚇壞了:“小主您可仔細!這樣的話不可胡說。”
枕春嘴一撇,慢騰騰披了一件長衣。
“還有一事……汀蘭閣那邊傳了晉封的口諭。”玉蘭低聲道。
“果不其然。”枕春眉眼帶了歡喜,“柳姐姐的父親政績好,可不是要晉升姐姐了。待我猜猜,是婉儀?莫不成是貴儀!”
玉蘭臉上一紅一白,低著頭,踟躕道:“口諭說……晉封……晉封汀蘭閣宮女月牙為從八品更衣,如今叫做月更衣……還賜居在汀蘭閣旁邊兒的瀾月閣,說是……名字裡有月字配得上。”
“月牙?”枕春肩頭的衣裳一滑,“月更衣?”
第六十章 更衣
棲雲軒的幾個宮女,枕春心中素來有數。
桃花性子忠厚,雖有幾分家生子來的刁氣,但心絕不會變,始終當枕春還是安府裡那個愛抹牌蹴鞠的十一小姐。
玉蘭是膳房燒火婢撥過來的,卻生得標誌白淨。她如今得枕春提拔,做了貼身宮女,便十分珍惜謹慎。平日裡慕北易來棲雲軒,玉蘭從不上趕著入暖閣伺候,便是慕北易有話問她,她也小心翼翼低頭回話,生怕惹了枕春半分不高興。枕春以為,玉蘭此等作為,也算是另外一種忠心。
大宮女蘇白已是做姑姑的年紀,做事敦厚幹練,待枕春也盡心盡力。
唯獨有個曾被施氏調過來的粗使宮女梨花,被枕春打發去做灑掃,累月在院子裡辦事,連屋都進不來的。
故而才想起柳安然身邊那個月牙,倒真是一個生得水靈又機敏的,說起話來週週展展,使人舒服。當時枕春見了月牙,還有幾分喜歡,今日聽了這訊息才覺得吃驚。也說不分明是那月牙有心,還是慕北易的一時興起。便直問玉蘭:“可有聽說甚麼了?”
玉蘭回道:“小喜子去汀蘭閣同煮酒姑娘打聽過,說昨日陛下去看了熙嬪小主,本還好好的。昨日陛下要去汀蘭閣,汀蘭閣就忙活起來。熙嬪小主著煮酒姑娘擺設屋子,讓分花姑娘灑掃院落,便指那位月更衣去傳膳食。陛下去了,傍晚吃了些手抓餅子、羊肉湯還有鮮醬的風吹肉佐酒。”
枕春疑道:“與這有什麼干係?”
“那餅子與風吹肉都是燥渴的,這天氣涼難免多吃了些。”玉蘭臉一燙,“煮酒姑娘說,晚上冷,都睡得早,又恰逢是那月更衣守夜。陛下子時裡燥醒了神,就要傳茶來飲。正好……便是那月更衣去奉了茶……別的……也不知道了……”
“柳姐姐沒瞧見嗎?”
玉蘭搖頭:“煮酒姑娘說,熙嬪小主身子素來有些寒,吃了燥熱的暖手暖腳,便睡得實些。”
枕春便已計較了一些,匆忙起身穿衣,去祺淑妃的朝華殿請安。
月更衣只是末流的更衣,沒得資格入正殿請安。她雖不用來,可卻為難了柳安然。
柳安然著煙色的狐絨暖襖,梳著雲頂髻,歪飾一隻雀頭點翠釵,仍可見耳邊有些散亂的青絲。她在椅子上有些不舒適,見枕春進來,才略微鬆了鬆眉頭。
玉婉儀卻道:“今早上一起來,聽說傳了旨意,嬪妾還以為是要擢熙嬪。偏偏未曾想到……”
“玉婉儀。”祺淑妃系出名門,說著宮女爬床這樣的腌臢事情面有不善,只拿著一面鏡繡芙蓉花的帕子掩唇,“陛下的旨意豈容爾等置喙。”便也將眼神看向柳安然,寬慰道,“到底汀蘭閣是個鍾靈毓秀的地方,別的地方也沒有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