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元宮,目之所及,是還未來得及更迭的陳設。處處典雅精美的裝潢,都是前一個女主人柳安然喜歡的樣子。
慕北易甚至都沒有緬懷一下柳安然,便像個孩子一般迎著枕春入主中宮。
果然無情。
枕春看著處處都是礙眼,伸手指點:“那秋香帳子配金燭的給換了。”
蘇白問:“娘娘想換做什麼顏色?”
“綠帳紅燭。”
“咳咳……”蘇白眉宇成川,“那庭院裡的鵝黃瓷瓶綠菊呢?”
“換赤金大瓶子裝紫牡丹。”
“娘娘……”
枕春斂眉:“大俗既雅,什麼鮮亮整什麼,要看著眼睛刺的最好。”
蘇白無可奈何,便只得吩咐下去。枕春斂著赤紅的鳳袍長裙,往寢殿走,那是柳安然住過的地方。
她忽然有種不好預感,可能自個兒此生都要活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了。想了想,又從殿外喚了個主事的女官過來:“把桌椅几案都送去上一遍兒淺漆,床這等的大件兒全換新帳子。杯盤、瓶子、妝奩與針線繡物都撤了,待本宮瞧著好的再填上來。”
女官很是為難:“皇后娘娘,大喜日子,搬動物件很是忌諱。”
“黃曆忌諱便是忌諱,本宮看不順心不是忌諱。本宮可告訴你……”枕春想了想,隨口便胡扯,“妖禍明妃聽過嗎?讒言惡女聽過嗎?養大狗猛獸咬人的那種,本宮很兇的。不要以為本宮是新後便推三阻四,小心本宮不高興了,可是不講道理的。”
那女官聽了嚇得一個激靈:“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辦。”
枕春溜達了一圈,聽見懷凌在暖閣裡哭,便摸進去看。
懷凌一歲了,已經會奶聲奶氣喊句阿孃。他肉呼呼的小手扒拉著搖床上頭的帷幔,見了枕春咯咯笑。枕春是他親孃,見了自然是喜歡得要命,上前抱了一會兒,又含笑親了兩口。
奶孃們是連月牙特意選來的,個個得用又本分,見枕春寵愛兒子,還勸了幾句“稚子少抱”。枕春不得趣味,又拿糖糕去喂小懷凌。奶孃又勸“吃多壞牙”。
枕春:“……”
還沒喂奉先兒好玩。
如此磨蹭了一陣,喂著懷凌吃過午膳,枕春又貪了午睡。
睡醒的時候,慕北易已經過來了,在屏風外頭看摺子。
枕春從貴妃榻上爬起來,揉揉眼睛,依稀見得屏風外頭的影子,問道:“陛下政事商議決定了嗎?”
慕北易在外頭沉吟,少頃道:“定了。”
“不知何人出征?”
慕北易道:“朕御駕親征。”
枕春打了個呵欠,才明白過來意思:“天子親征?南疆戰場十分危險,陛下千金之軀不坐垂堂,怎麼要冒這個險?”
“一則扶南逆反,是那自稱嫡嗣的扶南國王親自率軍,此戰與我大魏亦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南疆也算幾番劫難,朕此次御駕親征,更能鼓舞南疆將士的鬥志。”慕北易的聲音從屏後傳來,枕春依稀見得他在外頭的小案前提筆。本來那處的書案被枕春送去上漆了,此處留下一個放花瓶的小几,慕北易縮在那處批奏摺,影子瞧著有些拘束。
“二來呢?”枕春問。
“二來,安南都護府幾位偏將尚在,亦可一用。”慕北易聲音淡淡的,“只是有將可用,卻需督軍。南疆督軍之職,朝堂之上,大多臣屬今次舉薦並肩王。”
“並肩王統攝南疆數年,於南疆世家、將士們也算熟悉。”枕春懶懶端了一盞茶水漱口,道,“舉薦並肩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朕就是知道,他是最好的選擇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愁,“不過他滑膩,還其兵權,朕不放心。故而御駕親征,也是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