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比起去看小比,她更願意看話本。
比起看話本,她更願意躺在床上。
就像剛剛洗臉的時候一樣,她身後好像跟著個無處不在的黑洞,一閉上眼便是當初雁丘山的屍橫遍野,便是那些被她暴走的靈力殺死的罰罪司修士。
一個不慎,行錯踏錯,她就將被這黑洞緩緩吞噬。
寧桃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不愛動彈了,不愛做家務了,對什麼事兒都興趣缺缺。
但因為這樣反倒要更加多出去走走,多給自己找點兒事做做。
「去,去!」桃桃飛快地端起臉盆倒掉了盆裡的汙水,又跑到桌前,翻出個小瓷罈子,「你等等我,我擦個護膚霜。」
這霜還是她和蛛娘她們一道兒做的,來到蜀山之後,桃桃就十分重視面板保養工作了。
蜀山常年風雪,終年苦寒,處於這種環境之下太傷面板,每次不擦上一層厚厚的護膚霜,把自己裹得像只熊,寧桃都不敢出門。
她和玉真來到論劍臺的時候,論劍臺上已有不少早起的蜀山弟子。
修士雖然能靠周身靈力抵禦嚴寒,但桃桃還是更喜歡物理手段,手裡捧著個小暖爐,乖巧地坐在石頭上看著蜀山弟子切磋。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打發時間的娛樂手段,光是看著這些蜀山弟子切磋,就足夠賞心悅目。
這些蜀山弟子,個個身著黑金二色的道袍,束著高冠,肩寬腿長,小腿包裹著黑色的長靴,手上戴著黑色的皮革手套,十分俊俏禁慾。
之前寧桃英勇地在劍冢扇了常清靜這一巴掌的事兒,傳播範圍並不算廣,再加上這段時間寧桃又總愛宅在松館裡不常外出,大多數蜀山弟子都不認得她。
有些年紀小的,好奇地頻頻往她這兒張望,卻被桃桃回以一個禮貌又燦爛的笑。
沒過一會兒,棧道上突然走來了道白衣身影。
這抹白,在這一片黑金中顯得尤為扎眼。
簡陋樸素,或者說,窮得男默女淚。
常清靜束著馬尾,穿著件葛布道袍,走到了論劍臺上這些弟子中間。
手裡提著的還是那把「行不得哥哥」,他左手提劍,胸口似乎是受了些傷,道袍下,隱隱透出胡亂纏繞的紗布,手上面色和唇瓣都有些泛白。
玉真坐在她身邊替她講解:「小師叔每旬都要來論劍臺親自教授弟子劍術的。」
似乎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寧桃,常清靜眼睫微顫,看了她一眼。
這眾目睽睽之下,空氣中細微的交流與波動,只有當事人他們兩個才知道——
寧桃率先移開了視線,摸了摸手上的小暖爐。
看完全程之後,桃桃忍不住在心裡感嘆。
原來,常清靜是真的,沒有朋友,雖說也有諸如藺卓之類憧憬羨慕他的,但更多的弟子都畏懼於這位仙君身上的孤寒。
今日是由他負責指導的這些蜀山弟子明顯都和他保持了半丈多遠的距離,等他一走開,便又像是死裡逃生一般不約而同地笑起來,互相遞了個揶揄的眼色,私下裡傳音交談。
「嚇死我了,下一個輪到誰了?」
「我還以為要被像對待妖怪一樣被砍了呢。」
「噓,真君他精神不大穩定,你們就少說兩句吧,免得——」
「免得真被砍哈哈哈哈。」
明明周圍都是人,他身邊這一圈就好像是真空地帶一樣。
孤獨得突兀又現眼。
這得多孤僻,才能將人際關係處成這樣啊,能處成這樣這一大半的鍋肯定都在常清靜身上。
又摸了把小火爐,桃桃深深地覺得。
當初替他燒的魚肉魚眼睛還是白燒了。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