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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可能,安,這個宇宙存在太多的可能性。四十年的旅行使我深刻地理解了這一點,你永遠都不知道你還可以多渺小,還可以多偉大。睿智的航行者不失去希望,因為陸地就在前方。”

安本來想說,如果我們不適合,那麼我會選擇儘快離開,如今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他傾聽查理說話,凝視他閃著光的暗紅色眼睛,他喜歡他的聲音和他的句子,他安慰人的方式裡有一種老式的浪漫,曾經的商人就是這麼追求他們心愛的女性。

“我沒有失去特別的人,我並不適合說這段話。安,人們習慣記住苦痛,記住失去的瞬間,很多文明都是如此。但那些事已經發生了,你只能選擇如何儲存這段記憶,選擇去記住什麼、去忘掉什麼。我見過那些在災難中不幸失去了愛人或親人的旅行者,你可以將餘下的一生都沉浸在那些痛苦中,也能用餘下的所有時間回憶最美好的曾經。我想,回憶那些好的部分會讓你好受,回憶你深愛的人的眼睛,回憶他吻你嘴唇時的觸感,回憶你因為他的話而感到的喜悅和安心。你們曾經那麼相愛,拆散你們的是時間和空間本身,並非你們自己。我見過一些崇拜夢境的民族,他們以各種方式控制和塑造夢境。夢境是另一個現實,他們在那兒找回失去過的人。”查理頓了頓,“一個人離開了,他唯一存在方式就是你的記憶。是你去選擇他存在的方式。”

安沒有說話,他想起了瑞恩,想起了帕克。

他想起瑞恩站在他面前和遊牧軍交戰的情景,那時他受傷了,而瑞恩在保護他,那些掠食者在他的面前刺穿了瑞恩的心臟,他的血濺在安的臉上和眼球中……

他也想起了帕克的死,想起了“冰風暴”在他面前被炮彈擊中而汽化的樣子。帕克的通訊影像在一瞬間被切斷,震驚而極度痛苦的安不能做任何事,除了進攻他無能為力,但擊敗再多的敵人都無法換回“冰風暴”。這艘戰艦屍骨無存。宇宙是那一千零四十七名軍人的戰場,同時也是他們最終的墳墓……

而並不是每一顆星球都像尤維莉安這樣祥和平靜,專制、掠食、侵略、戰爭、災難依舊發生在太多的地方,人類的活動空間越大,力量越強,這些事也隨之增長,它們從未遠離過人類的歷史。他與它們相遇,它們用死亡和痛苦刺穿他的身體……

所有的一切都太殘酷了,安不可能不想起它們,但他會試圖回憶更之前的事。

安陷入更深的回憶中。查理沒有說話,他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久遠的記憶中抓取一些不那麼殘酷的東西,抓取一些能夠溫暖他的東西。

安轉動著眼睛,想起了更多的事,他想起了深愛的人的眼睛,想起了他吻他嘴唇時的觸感,想起了他因他而感到的喜悅和安心……他突然意識到溫暖比痛苦更令人想流眼淚。

回憶在他的身體中流淌。他流血的心臟像是被誰握在手上,那感覺既溫暖又刺痛。

他突然發現在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和那麼多的不公之後,他依舊能輕鬆回憶起那些擁抱和那些吻。

記憶不會停止疼痛,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刺穿他的咽喉。

安感到眼淚劃過面頰,他很驚訝,趕緊用手抹掉。他試圖止住眼淚,卻無濟於事。他感到難為情又難過,只能慌張地用手擦去那些無法控制的淚水。

溫暖又痛苦的回憶佔據他的身體,他的手指和身體都在顫抖……

查理走向前,他擁抱了他。

這個擁抱來得太及時了。五年,超過一億五千萬秒,每當這種冰海嘯般的痛苦席捲身體時,唯有寒冷予以他擁抱。安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一個人走近身邊的感覺了,他通常過於膽小、謹慎、陰鬱。

那是個非常輕柔的擁抱,它與走進書架時擦過身體的塵埃並無區別。

安把眼睛壓在查理的肩膀上,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