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岑低頭,是預設。
從洗手間轉角俯瞰而下,在適當的角度下,能夠洞悉店門口的一切。
她原本只是想目送他離開的,只是轉身之後,她卻看見他毫不留情地把衣服扔進了垃圾桶裡。
可回收與不可回收之間,僅有一板之隔。
他扔進了不可回收的那一側。
「曾經」二字最是玩味,只是白梓岑卻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和梁延川的過去再也回收不來。
街邊的路燈忽明忽暗,偶爾抬頭,白梓岑還能聽見頭頂燈罩裡的鎢絲燈噝噝地騷動著,如同垂死掙扎一般。等這一陣陣響聲滅絕的時候,大概也就是這盞燈永遠熄滅的時候了。
白梓岑住在市郊一處很偏僻的舊工廠宿舍樓。選擇住在那裡,原因無他,單純是房租足夠便宜。白梓岑還有個植物人哥哥常年住在醫院,她坐牢的那幾年,幸虧社會組織救助,哥哥才勉強保住了性命。現在她出獄了,社會組織不願意再提供幫助,於是這個重擔便悉數落在了白梓岑的肩上。
頭頂的燈光顫顫悠悠的,白梓岑就著昏暗的燈光碟算日子,快要到月底了,該去醫院交住院費了。
「阿姨,您行行好。」
忽然間,一雙小手扯住了白梓岑的褲管,白梓岑循著髒兮兮的手臂望去,才發覺拉住她的竟然是個行乞的小女孩。小姑娘約莫才五歲大的樣子,還沒長開,才剛到白梓岑的腰上。她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盯著白梓岑,搖了搖手上的不鏽鋼飯盒,裡頭僅有的幾個硬幣無助地響著:「阿姨,您行行好。」
發達地區城市,有人口學家計算過,平均百米會出現一個乞丐。他們大多拉幫結派,分散在全城的各個角落。一個有組織的行乞團夥,他們的年收益可能比一家獨立科技公司還要多。
白梓岑並不是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這個五歲大的小姑娘站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仍是鬆動了。
小姑娘指了指路燈下跪著的女人,淚花閃閃:「阿姨,那邊跪著的是我媽媽。我們一天沒吃飯了,您能行行好嗎?」
白梓岑攥緊了握在手裡的包,猶豫了會兒,才從口袋裡掏出了幾枚硬幣,遞給她:「前面拐角有一家包子店,現在應該還沒關門,去買點吃的。」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好人一定有好報。」小姑娘一連鞠了好幾個躬,成熟得都不像是個五歲的孩子。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開,結果一不小心就絆到了石階上,整個人差點栽下去。白梓岑離她近,眼疾手快地湊上去扶住了她,小姑娘才倖免於難。
小姑娘還在白梓岑的懷裡,含著軟軟的聲音,咯咯地朝她笑。小孩子身上自帶的奶香味闖入白梓岑的鼻息,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時,小姑娘已經拍拍屁股從她懷裡掙出來了:「謝謝阿姨,我去給我媽媽買包子吃。」
「等等。」白梓岑叫住了她,鬼使神差地從一直緊攥著的包裡,抽出了一張五十元紙幣,硬生生地塞進了她的上衣口袋。包裡的錢是白梓岑剛從銀行裡取出來的,她哥哥整一個月的醫藥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但今天卻破例為一個孩子破開了。
「拿好,別丟了。」
「阿姨,您一定會有好報的。」
小姑娘遠遠地走開,一路歡快地往路燈下跪著的母親身邊跑。等走到母親身邊,才炫耀似的從口袋裡掏出那一張五十塊,指著白梓岑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過了會兒,小姑娘的母親竟然對著白梓岑那邊磕了好幾個頭。
白梓岑別開了眼,不敢再去看那對母女的樣子。
白梓岑想,大概是因為今天偶遇了梁延川,才會讓那些曾經的記憶猛獸逐漸甦醒,開始在她圈定的牢籠裡瘋狂叫囂。那些猛獸只需要一把開啟籠鎖的鑰匙,就能從回憶的牢籠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