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不回答,他壯著膽子,握住易景行的肩膀後傾身過去——
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真正的吻,幼稚,青澀,溫柔。
六月的夜晚,風還剩下最後一絲涼意,陳千記得他從陽臺上瞥見遠處小區裡的一條人造溪流,被路燈照得閃閃發光。
他後來問易景行是不是早有預感,易景行說:「對啊。」
他又問易景行,如果自己不說,他會不會先一步告白,他知道易景行喜歡自己。這次易景行沉默的時間長了些,好一會兒才親親他:「不要想那麼多『如果』。」
等熱戀期過了陳千就得到了答案,易景行不會。
易景行不會想和他在一起,不會出櫃,不會主動告白。因為這些都有悖於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計劃,不能給他體面的家庭,父母的驕傲,也不能讓他得到外在的滿足,他只能躲起來,做見不得光的同性戀。
可這有什麼關係呢?易景行那麼愛他。
陳千從不懷疑這一點,正如易景行從沒問過他愛不愛,也是因為心裡有答案。
直到他們真正的那次分手,陳千記得也是在六月——這個季節從此讓他無比難以面對——他學成回國,預備參加聯合國某個環境保護專案的面試。
那天在下雨,易景行難得約他出門吃飯。
陳千整理好材料,開車去易景行工作的銀行等他,再前去訂好的餐廳。他停在路邊,見易景行出來時身邊跟著個女孩兒,有一點眼熟,或許他以前也見過,可易景行和那個女孩不搭話,走過來徑直拉開了車門。
「學長,你有空的話記得打給我!」女孩兒追到車邊,頭髮被雨淋濕了。
「嗯。」易景行敷衍地說。
「要拿把傘嗎?」陳千笑著從駕駛座旁摸出一把傘,易景行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叼著根煙,朝易景行抬了抬下巴,「女孩子淋雨不好。」
易景行冷著一張臉遞過去,那女孩很是驚喜,謝了陳千許多遍,撐著傘站在路沿。開到第一個紅綠燈,陳千從後視鏡還能看到穿紅裙子的身影。
「她很喜歡你哦。」陳千說,笑著彈掉菸灰。
「開車吧,我很累。」易景行靠在副駕駛,閉上眼睛,使勁揉太陽穴,「面試什麼時候?」
「12號。」陳千說,「我沒問題的。」
易景行的聲音沒半點驚喜,好似他本就該如此:「你肯定沒問題。」
他那時高興得心跳加快,趁著紅燈湊過去親了親易景行的耳朵。陳千被幸福沖昏頭腦,直覺他們會有一個安穩富足的未來。
「今天怎麼突然在外面吃飯?」等甜品的間隙,陳千點了一根煙。
易景行定的是一家西餐廳,主打法式高階路線,需要預定,每頓飯從前菜吃到甜點大約能耗去兩個多小時。陳千不懂他怎麼突發奇想,但心情依然很好,他想可能是為了慶祝自己即將成功的面試。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直到接近尾聲,他半開玩笑地調侃易景行是不是錢多了。
易景行說:「有點事想跟你說。」
陳千眉心一皺:「在哪兒說不一樣?」
易景行不置可否,玩著手邊的打火機。這是他緊張和慌亂的前兆,陳千摁滅了沒抽完的煙,奶油般甜膩的味道留在唇齒:「怎麼了?」
「我們分手吧,阿千。」易景行說,面色平靜,嘴唇微微有點發白。
「開玩笑的?」陳千笑著問,他想再來一根煙。
易景行搖搖頭:「沒有。」
在那一刻陳千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崩潰,也許因為他一早就猜到他們之間終會有這一天。他腦子裡一團漿糊似的想了許多,從「我又哪裡惹到你」到「和今天那個女孩兒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