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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白骨史冊(一更)

他伸手去拉那根繩子。

沒有人阻止他。

所有人都站在城牆上下,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攻擊停止了,城上有人似乎在期待地笑。

繩子一端深深嵌入了庫蘇麗喉間血肉,另一端卻被嵌入了城牆內,繩子的材質是刀砍不斷的鎖金絲,不能砍斷只能拉,拉動時,有輕微的機簧感。

他心中一沉,卻不想放棄。

庫蘇麗盯著他,忽然開始流淚,那些熱淚混著臉上的穢物很快積了地上一灘,然後她閉上眼睛。

也閉上嘴巴。

她用了太大力氣來合攏嘴巴,以至於他清晰地聽見楔子穿透上顎時軟骨和肌肉的碎裂聲。

鮮血伴隨著穢物狂湧,尖尖的楔頭令人驚心地穿出她的臉頰。

她熱血橫流的臉上卻露出笑意。

那嘴巴她可終於有尊嚴地閉上了。

現在,哥哥來了。

可以給她一個尊嚴的死法了。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了試圖拉動繩索的手。

那手翻轉,在冰冷的城牆磚的縫隙裡,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後腦。

庫蘇麗閉上了眼。

那手緩緩離開蓬鬆的長髮,落在她後腦和城牆之間的一小截鎖金絲繩索上。

片刻停頓。

那一瞬日光如血,塞外的風尖泣狂舞。

他慢慢地,扭緊了鎖金絲。

一圈,又一圈。

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直到那顆曾經美麗的頭顱,慢慢地軟垂下來。

她終於能夠休息了。

他抬頭。

深紅的日光大片大片地潑灑下來。

天地在一片血色中朦朧。

就在這一刻,他聽見懷中的母親,輕微咕噥了一聲。

他低頭,隔著模糊的視線,看見母親似乎在伸手。

不知道是想要摸他,還是最後摸一下庫蘇麗。

他怔怔地看著,不敢去接那手。

這隻手,剛剛終結了妹妹的性命,染了親人的血,如何敢承接母親的撫摸。

那隻手只伸到一半,便墜落下去。

母親在他懷中停止了呼吸。

最後一聲,似乎是個嘆息。

他曾悠遊於異域,只知山花爛漫,不知人間風雪,西戎的小狼主張弓向月,連弓弦的形狀都是一個圓滿。

有朝一日城牆之下,才知什麼叫仇恨疼痛噬人慾絕。

不過一個轉身,那些愛他的人,都已不在。

母親死於懷中,妹妹伏於膝前,父親死去後秘不發喪,屍首扔在大殿之上無人收殮,破碎的屍骨被長槍挑起,散了滿殿都是。

他甚至都不能再衝入城中為他收屍。

他一手一個,將那兩具漸漸冰涼的軀體扛在肩頭。

剛剛掙扎而起的瞬間,他便倒了下去。

面對著火一樣的朝陽轟然倒下的時候,他想,這樣也好。

等到再醒來,他已經在駱駝上。

母后留下的族軍和部分忠於父親的王軍拼死救下了他,他在駱駝上醒來,藍天搖晃著衝進眼底。

身邊是母親和妹妹的屍首,前方是金色大漠。

他在大漠的邊緣葬下了母親和妹妹,沒有留碑。

如果報不了仇,這裡也是他的歸處,無需勒石留記,只求速速化為塵土。

如果報了仇,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處,背後小溪潺潺如流動的水晶,四周生著母后最愛的百歲蘭。

然而她生未及百歲。

時光太短,而噩夢卻長。

他握緊了腰後的彎刀。

阿兀哈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