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喘息生存的綠洲。
這一日她隨著軍隊馳下高坡,看見大黑旗如一大片烏雲般飄來,旗幟上酣暢淋漓地畫著一隻氣勢彪悍的紅虎。
看見紅虎旗幟下,只穿了緊身皮甲的呼音越眾而出,長馳而來。
看見鷹主如一條黑線馳下高坡,向呼音衝去。
看見兩人馬頭接近,即將撞上,鷹主伸臂,要去擁抱呼音。
看見呼音韁繩一抖,馬頭一偏,和鷹主擦肩而過,直奔隊伍後一步的容溥,一把拉住了他的韁繩,騰身跳到了他的馬上。
看見鷹主的手僵在半空。
而向來從容的容溥一臉懵。
鐵慈微微的笑起來。
……
西戎境內形勢頗好,永平衛裡也一派平靜。
雖然這平靜只是表面的平靜——朝廷派來了監軍,監軍是個笑面虎,表面上和指揮使相談甚歡,但卻總是對指揮使的決策指手畫腳。
比如指揮使在孚山腳下派駐了一批軍隊,說孚山山體疏鬆,多有裂縫,怕被西戎鑿了通道來個奇襲。監軍則表示孚山山體連綿,孚山另一邊是翰裡罕漠,西戎人自己都很少進那沙漠,哪來的軍隊千里迢迢橫穿沙漠奇襲大乾?這也太費事了,不合理,不應該浪費軍力在根本沒有必要的地方。
比如狄一葦要求收縮防衛線,將重點軍力佈防在對遼東西寧關遼東左屯和西戎萬全草原一帶。以防遼東從水路陸路,西戎從草原聯合進攻大乾。
監軍卻認為狄一葦風聲鶴唳小題大做,僅僅一些邊境常見現象,就胡亂推測即將有戰事,先不說無故何以起兵戈,就西戎現在,內亂自顧不暇,哪能還和大乾開戰?狄指揮使莫不是謊報軍情,擁兵自重,甚至以此為藉口騙取軍餉?要知道朝中年年勒緊褲帶供應各路大軍,太后他老人家每天的百年老參燕窩粥都只吃一次了!
對於狄指揮使的推測,永平衛將領們也不是都贊同的,樓副指揮使就屢屢勸說指揮使,說黃監軍不無道理,遼東和西戎同時對大乾開戰不太可能,與其耗費大量軍需備戰,不如就聽監軍的,守好永平關,做好日常操練,好好讓將士休養生息才是。
樓副指揮使向來對狄一葦忠心耿耿,在軍中很有威望,此刻也抱持這種意見,難免影響了軍中的看法,一時黃監軍行走帶風,對軍中將士態度更和煦了,時常邀了一批人去他帳中談笑,笑聲傳出老遠。
在這樣和諧的氛圍裡,坐在土坡上抽著煙槍的狄一葦便顯得有些孤獨落寞。
遠處帳篷裡隱約傳來談笑聲,夾雜著“……狄指揮使像個女人一樣,小心翼翼婆婆媽媽……”的言語。
有人掀簾而出,是樓副指揮使,他遠遠站在帳篷口,看著狄一葦,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樣,極其專注地只看著她。
但他並沒有過來。片刻後又鑽了回去。
身後傳來腳步聲,聲響很輕,就是有點一輕一重的。
狄一葦垂下眼睫,渾然未覺模樣。
腳步聲在她身後三尺停下,男子的聲音輕而謙卑,“指揮使,我給您送點熱湯來了。”
狄一葦聽出那是新來的學生崔軾的聲音,揮了揮煙槍示意他把湯放下。
崔軾也便把湯放在一邊,卻沒有立即走,柔聲對狄一葦道:“指揮使,趁熱喝了吧,有些事您別放在心上,軍中上下,從來都很仰慕您的……”
狄一葦轉過頭,煙槍還叼在嘴上,淡灰色的眼眸裡笑意淡淡,“嗯?你在安慰我嗎?”
她說著這樣柔軟的話,眼底的神情卻明白寫著“你在教我做事?”
崔軾鬧了個大紅臉,急忙道:“學生不敢。學生……學生……”
狄一葦道:“你是書院的英才,不要總是圍著火頭軍的灶頭轉。那太辱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