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
種平收回目光,心思翻湧,面上卻不動神色。
他想了很多,但也只能將那些初具形狀的想法埋在心底。
他需要一位有足夠魄力且對他足夠信任的輔佐物件,才有可能推行他腦海裡的那些計劃。
而王允和劉協明顯不是合適的選擇。
算了,還是先守好長安吧,此後的事,還需要仔細考慮考慮。
種平垂下眼簾。
此中萬千思緒,皆不足為外人道。
“虎兒。”種輯走上城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兒子那張平靜堅韌的面龐。
種輯有些恍惚,好像突然之間,種平就徹底沉穩了下來。
原先種平雖也常被稱讚是是“少年老成”,但眼底到底還是帶著些少年人的跳脫和輕狂,然而現在種平的氣質卻近乎是有些沉寂了。
難道不立那塊碑給他的打擊就那麼重嗎?
種輯難以理解,他更願意相信種平氣質的改變是因為守城的壓力太大。
種平躬身行禮:“父親。”
“虎兒,為父聽聞,你將那張濟放回了城外?”
種輯猶豫了一下,他本不願多聞種平的佈局。在他眼裡,自己兒子不會行沒有把握之事。
可惜……
司空張喜等人素來看不慣自己,連帶著對種平也十分針對,當初嘲諷種平有名無實的便是這些人。
種平不將這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種輯卻時時憂心。尤其是他剛從荀攸處得到訊息:
張喜竟將董承也拉去了他那邊,一同質疑種平行事剛愎獨斷,欲要上奏免除種平少府的職位,收回城中兵權。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人還想著爭權奪利……
殘雲暗淡,牆頭旌旗颯颯作響,種輯的衣袖灌滿長風。
山雨欲來啊。
“是。”種平應聲,他只聽了個開頭,就知道這必然是朝中有心之人藉著種輯的口,試探他的下一步謀劃。
種平有些疲憊,他低聲回應道:“孩兒昨日俘虜張濟手下士卒,其中大多是洛陽百姓,董卓作亂時被強徵到西涼軍中。”
“這些百姓對張濟不滿已久,甫一被俘獲,便將樊稠軍中情況全盤托出。”
“樊稠麾下約有三萬人,其中亦有不少是洛陽人。雖同屬一軍,但這些洛陽百姓常受西涼軍士欺辱,短缺飲食。”
“若司徒可以不追究這些百姓加入西涼軍圍困長安的罪責,並允諾戰後放他們歸鄉。”
“孩兒可使計讓樊稠軍中兵士譁變,趁亂一舉克之。”
種輯撫著鬍鬚,不斷點頭,又叮囑道:“此計甚妙,只是不該輕易道出,提防隔牆有耳啊。”
種平微微一笑:“孩兒心中有數。”
“虎兒,你同為父說實話,你是真的想立那塊碑嗎?”
種輯神色認真,伸手輕輕摸了摸種平的腦袋。
種平心頭一熱,差點將自己先前所想脫口而出。
“……”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沒有回覆種輯的問題。
種輯看了他一會兒,學著他剛才的樣子笑道:“為父心中有數了。”
種平欲言又止。
您真的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城外
樊稠見張濟帶著殘兵出城,朝著中軍營帳而來,心中滿是疑慮。
按理說,張濟昨夜近乎是全軍覆沒,不死也得降。
現在卻除了臉上有些腫脹外,身體上並無多少損傷,連帶著那些士卒也是如此。
不但沒有受刑,反而個個紅光滿面,一副吃飽喝足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剛打了場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