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念行合一
鄭玄是一個十分講究禮儀的人,平日裡只有和弟子相處時會做隨心打扮,著襜褕、戴巾幘,彷彿尋常老者。
而今日應袁術所邀,他出行時便是覆幘戴冠,身上也換作袍服,用以表示對邀請者的尊重。
昔年他跟隨馬融門下學習古文經學,但他注經之時,卻並非只用流行於世的師法、家法,以及那些古文經學家們的註釋。
對他而言,理義的精準並不在於學派,而在於這些經文中所蘊含的道理是否正確,是否可以奉行於世,是以他所注經典,往往以古文為主,兼採今文,擇善而從。
然而這終究是一個經不外傳的時代,家學和師學才是氏族子弟獲得知識來源的主流,今文經學作為後起之秀,尚且為許多古文經學的擁躉所不容。
像是今天這一場宴席之上,便有幾位號稱是馬氏、許氏門人的名士同他起了舌辯之爭,他雖然贏了這場爭辯,心中卻生出些隱憂。
鄭玄不認同今文經學以讖緯附會儒學經典的做派,賈氏之學,附會文致,甚至往往出現歪曲經典的弊病,在古文經學者眼中,今文經學堪為流毒,毫無可取之處。
大多數古文經學者不僅敵視今文學者,更是將徹底消亡這一學派當做目標。
這樣的做法在鄭學眼中似乎太過激進,再回三公山的路上,鄭玄再度陷入了沉思,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難道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而不能取其精華為我所用嗎?
他的思考很快被弟子傳來的訊息打斷。
跟隨鄭玄而來的辛毗還是首次看到這位盛名在外的儒學大家如此激動,甚至顧不上去扶正頭上的冠帽,丟下了他不管不顧,風馳電掣般往山中而去。
鄭玄對種平提出的“理”的概念十分感興趣,而蔡邕則更關注於念行合一要如何實行。
“太史,那齒輪齧合運轉的道理亮已研究清楚,只是不知道此物為何?非金非鐵,亮從不曾聽聞世間有如此精巧之物。”
那弟子滿面帶笑:“老師尋常絕不會如此,現在這樣,只是因為前來拜訪的人是種太史。”
但只有種平一個人心底明白。
他們都清楚自己的這位弟子似乎更偏愛墨家學說,儘管他學習儒家的“仁、義、禮,智”,私下裡輔助蔡邕修纂經典時,筆下的字句卻總流露出幾分“兼愛”的思想。
種平沒有在鄭玄這裡多作停留,因為要繞開徐州的呂布,路上耽擱的時間只會更多。
“此物……”
鄭玄還記得上次蔡邕來信,信中說有意將平生所述編撰成集的事情。
“乃銅絲也。”
“老師,我所說的行念合一的道理就在其中。”
種平臉不紅心不跳的指鋼為銅。
種平亦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冬日風浪大,船隻順風而行,故而節省時日……見到先生精神矍鑠,學生不勝欣喜。”
種平不太清楚到底是因為自己的魅力值,還是因為自己的名聲使得曹操心生猶豫。
蔡邕從前便將手稿寄給友人討論過,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保護劉協,站在劉協那邊,不等於他就忠於劉協呀,就像他答應王允要匡扶漢室,選擇襄助劉備,三興大漢,那不也是匡扶漢室嗎?
萬千思緒化作一個念頭,那就是趁曹操還對他有惜才之心,趕緊收拾傢伙跑路,儘量接下來衣帶詔事件之前趕緊離開。
“伯衡!伯衡!怎麼今日便到了?”
那他現在到底要怎麼圓這件事啊……
他只能閒話少敘,親自去屋內取了新注的典籍數卷,珍而重之的交到種平手上。
種平望著諸葛亮手心裡的那根彈簧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