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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世之衰矣

第99章 世之衰矣

自承縣後,種平一行人不再停留,一路向著徐州治所彭城而去。

入了徐州,反而不像徐州周邊縣城一般,遍地白骨,腐屍露於草野。

從東海到琅琊,兩個郡國內未遭受絲毫破壞,也聽不到任何關於黃巾的訊息,張牛角似乎言出必行,真的絲毫未犯徐州之土。

魏種的臉色很難看,徐州越是平靜,他們求援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小,一來一回損耗時間如此巨大,得不到東郡訊息,他難免焦躁。

這幾日他唯一有些成就感的事,便是在他言語勸導之下,種平終於想通“為道者,非以明民也,將以遇之也。民之難治也,以其智也。”的道理。

在魏種看來,種平應當多學習黃老之道,孔孟之道雖為世之主流,但學成種平那樣,實在是過於呆板,失了士族之風。

趁著典韋同哨騎交涉,魏種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點種平幾句。

“伯衡,陶恭祖此人,世皆言其謙仁,實際背道任情,外慕聲名。伯衡切要警醒,莫受其表誆騙。”

“平知曉。”

種平跪坐在靠近車窗的地方,攏袖行禮。

“伯衡沉穩心性,遠遠觀之,當真是老成之像。”

魏種極為滿意種平現在這番安靜守禮,不苟言笑的模樣,又說了些關於陶謙性格的話,待聽到典韋告知前方有數騎來迎,方才止住。

“前方可是種太史車駕?”

魏種隔著車簾望了一眼,“這人我識得,乃是治中從事王朗,王景興,此人頗得陶恭祖看重。”

種平略一點頭,意思是自己知道了,沉聲應道:“平自東郡而來,尺牘中已有說明。”

王朗翻身下馬,整理袍袖,止住身後隨從動作,走近車廂,“久仰種太史之名,朗幸得識,聞太史令入徐州,乃為黃巾之事?”

當著眾人面,種平不可能直接跳下車,行此失禮之舉,隨從奉上矮几,種平踩著走下來,先對王朗拱拱手。

這位將來的王司徒尚且年輕,看上去頗有容人之量,不是能簡單用一句“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送命歸西的。

“世之衰矣。”種平長嘆一句,並未直接回復王朗的問題。

“太史令何故作此嘆?”王朗被這無頭無腦的一聲嘆弄得有些疑惑,他心說你不是來求援的嗎?突然說“世之衰”作什麼。

他自然知道“世之衰”出自先秦的《成相雜辭》,後面是“讒人歸,比干見刳箕子累;武王誅之,呂尚招麾殷民懷。”

王朗隱隱覺得種平此嘆中暗藏玄機,只是一時品不出頭緒,只得等他下文。

種平繼續感嘆道:“桓靈之世其甚者也,自公卿大夫、州牧郡守,王事不恤,賓客為務,冠蓋填門,儒服塞道,自矜以下士,星言夙駕,送往迎來,亭傳常滿,吏卒侍門。”

“炬火夜行,閽寺不閉;把臂捩腕,扣天矢誓,推託恩好,不較輕重;文書委於官曹,繫囚積於囹圄,而不遑省也。”

王朗聽得滿頭生汗,自覺這般口吻,倒似朝廷授意,非種平能作此老道辛辣之言,心中頓生惶惶。

種平眼見火候差不多,似笑非笑斜睇著王朗,“上無明天子,下無賢諸侯,君不識是非,臣不辨黑白……從事以為然否?”

“太史令,太史令何出此言吶。”

王朗尚且青澀,被種平這長篇大言說非羞赧不堪,竟然無言以對。

他雖做了兗州急迫,不得不求援的心理準備,但是根本不曾料到自己以為的沽名小兒會如此舌尖嘴利,上來不提黃巾之事,卻句句是問責之意,自己壓根招架不住。

現在再提起境內黃巾,推脫救援之事,不過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