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達,該你了。”王允指間微屈,手中葛巾拂動,擊打上身前棋子,玄木棋子“啪嗒”一聲滾落,壓在荀攸的棋子之上。
荀攸看著自己的棋子晃動一陣,仍然穩穩地立於棋盤之上,不由笑道:“攸不善彈棋。”
“欸,不過聊做休息罷了,公達何必推託?”
王允擺擺手,屋內博山爐中燃著香料,輕煙飄出,繚繞氤氳。
“獻醜。”荀攸眼神凝於棋盤上一點,食指猝然一挑,葛巾如箭矢般彈出,將王允棋子擊落棋盤。
王允撿起棋子,望著棋面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手中動作不停,棋風一轉,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荀攸會意,明白王允這是將朝堂變幻濃縮於掌中棋局,把自己擺在了董承的位置,因而做出守勢,不再主動進攻,只是默默防守。
二人沉下心,攻守相對。屋內一時寂靜,只聞“啪嗒”“啪嗒”的棋子撞擊之聲。
“這是……”王允手僵在半空中。
棋盤上凌亂不堪,雙方棋子七零八落地飛散於案上,似乎是兩敗俱傷的和局之勢,然而王允卻隱隱覺出些不對之處。
他與荀攸對視一眼,荀攸鬍鬚下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偏頭望向西南方,默然不語。
種平遞了拜帖,抱著書簡在蔡邕門外等候,怎麼說自己現在也是蔡邕弟子,禮儀還是要做到位的,不能再像之前,通傳之後就直接往裡走。
僕役認出種平身份,不敢耽擱,躬身接過拜帖便往急急往府中去了。
種平估計還要等上一會兒,想了想,開啟書卷就著昨夜還有疑惑的地方,口中低聲吟誦,窮思極想。
“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即民之心,稍稍製作,至太平而大備。”
稱王的人一定要遵循先王的禮法,順行時採取適宜的措施,有所增減,依照人民的心理,逐漸地製作,到太平時而大為完備。
這不是說的挺有道理的?可以記下來……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
確立君臣關係,明確上下等級,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這不是上天所為,而人所制定的。
書卷上的文字被陰影遮擋,種平耳邊響起一道清麗軟糯的女聲,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嘶……好可愛的妹子!
種平眼前一亮,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腦袋上頂著兩個尖尖的小發角,眼尾微垂,睫毛羽翼般籠住烏黑的眼瞳,鼻頭圓潤高挺,鼻翼右側有一點硃砂小痣。
不知道為何,種平腦海中自動聯想到一朵在風中晃啊晃個不停的紫色丁香。
“琬兒,你怎麼又跑到外頭去了?”
種平下意識回頭,便見一女子身著素衣,下半張臉蒙著面紗,眉間隱隱有哀愁之色,孤身立在門內。
“阿姐!”小姑娘粲然一笑,“噔噔”跑到那女子身側,指著種平手中書卷道:“這是父親的弟子。”
種平猜到這年長些的女子應當就是那位蔡琰,蔡昭姬。
他認真行了一禮,溫聲道:“種平,種伯衡,見過衛夫人。”
蔡琰回過禮,眉頭舒展,道:“先時家父因哭董身陷囹圄,多賴太史令施以援手,方解當日之困,妾身心懷感恩,只是不便登門拜謝。”
種平也知道蔡琰說的不方便是指她的丈夫衛仲道因病逝世,自己不被衛家所喜,不得不返回長安,孀居在家之事。
他心中暗暗嘆息一聲,蔡琰悲劇的一生似乎早早便埋下了伏筆。
“夫人客氣,老師素日為人,百官心中皆有所知,當日之事,平並未出什麼力,全是朝中諸位合力相救,平不敢擔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