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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彭十三就真的做錯了麼?
他瞅了一眼邊上那個瑟瑟縮縮的小女孩,不由得心裡一揪。她那胳膊腿原本就細得猶如蘆柴棒似的,餓了幾天就更不成樣子,臉上佈滿了汙漬,竟是看不出什麼紅白顏色來。攬著她的那個婦人死死咬著嘴唇,旁邊一個頭上纏著布條的漢子則是用憤恨中夾著畏懼的目光狠狠瞪著他,一隻還能動的右臂則是本能地擋在了妻子女兒跟前。
張越一直認為自己那顆心在物慾橫流的大都市中已經鍛鍊得極其堅硬,但如今他知道自己錯了。他或許從前在經過某些看似可憐的乞丐時會毫不動心,但這會兒看到這樣的一家三口,要硬起心腸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終於把目光從那一家人的身上移開了去,然後用雙手在臉上使勁搓了兩下,這才提起聲音叫道:“大夥兒都別吵了!”
他這幾日在舍粥的時候都會出來和人們打招呼閒話家常——當然,考慮到人心叵測,每每這個時候,都會有彭十三警惕地跟在身後,可今天卻沒了身後那個人——所以,他這一發話,人群中的喧譁聲終於漸漸低了下去,只是間或還有幾句抱怨聲。
“今兒個的事情大家並沒有錯,是我那個家人魯莽了!”
這個清亮地聲音頓時引來了一片附和。縱使是剛剛被彭十三狠狠教訓了一頓地幾個人也鬆了一口氣。然而。同一句話在一旁地那一家三口聽來。卻不啻是晴天霹靂。那婦人死咬著嘴唇正要出聲。卻給自家男人死死攔住。面上便露出了絕望地神情。
“我當初向方丈大師求懇向大家舍粥。就是因為心裡不忍。可是。倘若把好事辦成壞事。連累了方丈大師連累了大相國寺。又讓大家抱著希望卻沒了希望。那我就更過意不去了!”
說到這裡。張越便轉身走向了那邊地一家三口。看到那小女孩膽怯得往母親懷裡頭鑽。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然後才苦笑道:“大叔大嬸。還有這位小妹妹。大家並不是不願意幫你們。而是誰都不知道這水什麼時候退。糧食什麼時候能運進來。”
他這話一說。周圍又響起了七嘴八舌地附和聲。此外。還有人抱怨這幾天地粥比最初地稀薄了。足可見寺裡糧食少了;有人說這幾天分頭往各處堵截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更有人罵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官府之類地閒話。道是之前還分明誇口說今年黃河不會決口。
“我……我們可以走。可是。求求公子賞我家翠兒一口飯吃!”
不等張越開口再解釋什麼。那個婦人一下子放開了攬著女兒地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地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竟是把額頭都給碰破了。措手不及地張越伸手想要去拽她。然而他卻忘了自己如今只有十歲地單薄身軀。給她那一瞬間迸發出來地力道給帶得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在地。
這時候,張越只覺得心裡響起了兩個聲音——一邊是告誡不能開先例不能心軟,否則只怕更多在城內遊蕩沒飯吃的人都會蜂擁而至,到時候局面就會完全失控;另一邊則是勸說自己做人要積德,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餓死街頭。然而,陷入矛盾之中的他更知道,收留那個小女孩卻趕走她的父母,這種做法和把三人全都趕走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三少爺,大夥兒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要不,您就收留了這個小姑娘在身邊?別看她如今餓得精瘦,只要吃飽了飯就能長出肉來,等到水退了還能帶回家當個小丫頭使喚。”
“咳,一個小丫頭片子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大夥兒說是不是?”
“看著也確實怪可憐的。”
身邊漸漸響起了一個個幫腔的聲音,然而,張越聽到這些卻並沒有覺得輕鬆,而是著實困惑於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端詳著那一張張或是討好或是巴結的笑臉,再一看那婦人哀哀求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