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河南開封府這一帶經歷過多少次大水?你可知道這會兒就是出去又該往哪裡逃?你可知道這黃河一旦真的決口,縱使是坐船逃生也有可能被捲入漩渦?你可知道這河南一帶由於太窮,不少人最喜歡乾的就是在發大水的時候打劫有錢人?你可知道倘若黃河決口,開封、懷慶二府及歸德、宣武、睢陽三衛都無能倖免,你坐馬車往哪裡逃?”
這一個個反問句一下子把張越問得懵了,但他只是愣了一小會便斬釘截鐵地說:“先生,我不懂得那麼多道理,我只知道這一路上經過的好多人家都在準備逃難,大家都在說大水馬上就會淹沒開封城,所以我決不能把先生丟在家裡不管!”
面對張越這樣的回答,杜楨頓時愣住了。若有所思地盯著張越臉上瞧了一會兒,他不覺啞然失笑,徑直走到床頭,卻是伸出手在那床頂的架子上摸索了一陣,旋即便轉過了身子。
這時候。張越赫然瞧見杜楨地手中竟是拿著一柄頎長地劍——他倒是聽說過這年頭佩劍帶刀乃是士人地專利。尋常百姓要是敢私藏兵器那就是犯忌——可是。這手無縛雞之力地杜先生拿著這樣一把劍。感覺還真是奇怪得很。可是。看到杜楨拿著劍便預備和他一起出門。他不禁有些忍不住了。
“杜先生。您就帶這一把劍?”
“你不是說黃河決口很可能危及開封城。難道還要我揹著這麼一堆書逃難?”
“可若是有什麼珍本孤本……”
“或許有些人會愛書如命。但我可不是那種人。”
杜楨抱著劍頭也不回地出了門走入雨幕之中。忽然回過頭對張越笑了笑:“書我都藏在了地勢最高地那些箱子裡。早就用油布裹好了。再說每本書我都記得分毫不差。就算是真地遺失了也沒關係。不要傻站在那裡了。趕緊走吧!話說你們張家大宅居然選在了城西南。一發大水便是岌岌可危。這時候不能出城。去大相國寺!”
看到杜楨瀟瀟灑灑地出了院門,張越忽然感到自己是個大傻瓜。看這杜先生的光景分明是早就做好了“逃難”的準備,他居然還義正詞嚴說了那麼一番話——現在想來他自己都覺得肉麻。
彭十三在外頭幾乎等得不耐煩了,這才看見杜楨施施然出來。發現對方典型的文士裝束,手中卻拎著一把劍,著實不倫不類,他不禁在嘴裡嘀咕了起來。
“明明是連只雞都殺不死,裝什麼樣子……”
眼見得杜楨走上前,他方才賠笑道:“杜先生,車裡頭都是張府中的女眷,您……”
他這話還沒說完,杜楨就回過頭招呼著從院子中走出來的張越,一幅不容置疑的口氣:“你身體本來就弱,這會兒怎麼能淋雨?趕緊上車去,拿著這個,萬一有事情也好防身!”
別說是彭十三,就連張越在接過那把劃過了一道優美拋物線的寶劍時,臉色也是古怪萬分——他甚至有一種將其拔出鞘,看看那劍刃是否開鋒的衝動,然而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在是否進入車廂這一點上,他也沒能拗得過杜楨。
一來這是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頭,他這個童子可以和女眷混在一起,但杜楨卻決計不行。至於第二點則更重要了,杜楨曾經踏遍河南各地,對地理位置廖若指掌,而他則是睜眼瞎。於是,最後由彭十三出馬,將渾身滴水的他趕上了馬車。
比起外頭的大風大雨來,車廂中顯得又悶熱又潮溼。由於淋了雨的緣故,眾人身上的衣服都緊緊貼在了身上,即使是已經生育過一個女兒的駱姨娘,此時也顯露出了保養得極好的身材,秋痕琥珀的胸前甚至能清楚地看見那青澀的峰巒。於是張越不得不趕緊轉開了目光,可對面坐著的張晴和張怡那光景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百般無奈,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
然而,大約是熱身子被涼雨一澆,他身上竟是漸漸竄出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