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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就不曾招待過人,張越竟然是第一個留宿的貴客。

床上掛著青綠繡花卉百鳥的簾帳,鋪著大紅的緞褥,身上蓋著沉香色金線繡牡丹面子縐紗裡子的錦被,房間裡頭的炭爐燒著銀骨炭,恰是暖意融融。呆在這比家裡頭還要豪奢富貴的屋子裡頭,再加上心裡頭擱著事,張越原以為自己必定翻來覆去睡不著,誰曾想腦袋挨著枕頭沒多久就入了夢鄉,這一個囫圇覺竟是直睡到天亮。

一大清早,前來伺候的不是昨晚上那兩個丫頭,而是昨兒個領他進園子的那個太監。在銀盆中添了滾水,見張越自顧自地擰毛巾洗臉,他也不多事,又捧來了一套乾淨的中衣給張越換了。等到一層層穿上大衣裳,他拿來昨天世子朱瞻坦送的那件織金靈鷲紋錦斗篷擱在一邊預備著,因笑道:“人都說人要衣裝馬要鞍,照小的看,這好衣裳也得人來配,世子這件斗篷給其他人那就是糟蹋了!”

昨日領教了此人的逢迎工夫,張越此時就只是微微一笑並不接話茬。待到梳好頭戴上鑲水晶珠烏紗帽,又用過早飯,隨那太監出門往見漢王時,他便有意無意地問道:“說起來昨日我走了之後,也不知道那事情究竟怎麼樣了……”

“瞧小的這記性,竟是忘了昨兒個小張大人不在。”因四周別無外人,那太監便直言不諱地說,“小張大人您一走,王爺便對著壽光王大發雷霆。最後還質問當初行刺是否也是壽光王所為。別看壽光王平日耀武揚威。這一次卻被王爺給嚇了個半死,竟是連話也不會說。王爺氣急之下就命人將他關在後園的柴房裡頭,只是還沒定下如何處置。”

說到這兒,他又殷勤地笑道:“王爺既然說今天給小張大人一個交待,這壽光王如何,其實也就在一念之間。昨天晚上審過壽光王之後,王爺命人去將壽光王府總管以下好幾個心腹人都一併抓了來,今兒個天矇矇亮又讓人去青州府請了張公公和劉都帥。小的說一句實話,伺候王爺這麼多年。我還沒瞧見過誰有這麼大的面子,竟然能讓王爺動那麼大的陣仗……”

這麼大的面子?那麼大的陣仗?張越心裡頭明鏡似地,情知只怕為他做主倒是其次,而是朱高煦如今把懷疑地矛頭徑直對準了朱瞻圻,這才會怒不可遏,於是擺出今天這麼大的架勢!只不過,這太監既然能伺候朱高煦,想必也是伶俐謹慎的人,昨兒個雖絮絮叨叨不該說的卻半個字沒吐露。今兒個偏生這麼多嘴多舌地賣弄,恐怕是得了吩咐故意對他說的。

話說回來,人道是虎毒不食子,難道朱高煦真打算讓朱瞻圻背一個以子弒父的罪名?若是那樣,他這個奉旨查案的倒是省事了,朱瞻圻罪當千刀萬剮不要緊。可漢王朱高煦自己豈不是也成了笑柄?

張謙獲悉張越一夜未歸,這一天本就打算到漢王府看看,漢王派人來請他自是巴不得。劉忠一大早派了孟賢去壽光彈壓,得了信也一路疾馳趕了來。除了這兩人之外,沐寧耳聰目明不請自來,可他是負責偵緝的錦衣衛,這次的案子本就有他地職分,王府門上甚至沒請示,就徑直放了這位錦衣衛的高官進來。

劉忠和張謙待張越親切乃是瞧在張輔面上。而沐寧則是知道人家和袁方關係菲淺。這年頭為人處世不外乎人情二字。對後輩關懷備至本就是應當,更何況張越為人處事深有一套?所以。彼此沒有往來的三人在萱仁堂外遇見了踏雪而來的張越,於是都笑吟吟的。單單瞧那模樣絕對難以看出他們對今日受邀的目的都是糊里糊塗。

漢王未到,眾人沒有提早登堂入室的道理,因此即便漫天飛雪仍是站在堂外等候,少不得提防挾帶著雪團直往脖子裡鑽的寒風。可彼此站在一塊兒少不得有話要說,幾句話一交流,張謙三人總算是明白昨兒個發生了什麼事,張越也從張謙那兒得到了原本來自沐寧地二手訊息,於是四人全然忘了這是隆冬臘月冰天雪地,都站在那兒沉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