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怎樣的喜氣洋洋——因為他們壓根就不識字,而那個送信的信差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沒有告訴村人和諾里斯的父母信上寫的是什麼。
直到諾里斯帶著自己的鋪蓋行李回到村裡,大家才知道那封信並不是教會發下來的喜訊。
諾里斯靜靜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他那張已經爬上皺紋的面龐看不出什麼悲喜之色,深陷的眼窩中則只有一片平靜,就好像那些事情確實已經遠去,跟他再無關係了似的:“那之後幾年,日子很是艱難,我們欠的賬還沒還上,家裡也早就空了——父親沒熬過當年的冬天,但日子還是得過,欠了大家的錢也必須得還。
“於是母親就帶著我和弟弟妹妹去子爵老爺的城堡,哦,那時候的塞西爾子爵還是瑞貝卡小姐的父親,我們去給子爵老爺磕頭,說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子爵老爺仁慈,便免了我們要交的田稅,又借給我們種子和半口袋糧食,就靠著那些種子和糧食,再加上當年長勢格外好的野菜,我們算是活了下來。
“再然後,我就踏踏實實地種地,又幫人幹雜活,我一個人幹兩三個人的活,而且我還認字,村裡有行商來的時候我就幫大家計算斤兩,這樣也能換幾個麵包。再過幾年,我們還上了欠的債,而且還上了子爵老爺的糧種和糧食……”
諾里斯慢慢揚起頭來,臉上帶著自豪:“母親死的那年,我們全家是吃了一頓肉的。”
農夫諾里斯的故事結束了,高文只是緊皺著眉,而赫蒂卻忍不住按著胸口:“我……我從不知道領地上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我們一直盡力施捨……”
“施捨救不了任何人,因為那解決不了根本,而且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在城堡裡看不見罷了,”高文搖搖頭,隨後好奇地看向諾里斯,“我剛才注意到你的手勢……你到現在還信仰豐收女神?”
“信啊,怎麼不信?”諾里斯臉上的皺紋堆疊起來,“豐收女神庇護著世界上所有的田地,收成好不好就是一家人的死活,種地的,有哪個不信豐收女神?”
高文靜靜地看著對方:“即便因為這份信仰,你受了那麼多苦?”
諾里斯沉默了片刻,垂下頭:“老爺,那是我命不好,又怎麼能怪到神明身上呢?而且比起別人,我至少還學了些東西,還認了字嘞——雖然認識字對我們這些人而言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認字可不會沒用,”高文嚴肅地看著這位農夫,“諾里斯,你種地的手藝應該不錯吧?”
說到這個,諾里斯頓時更自豪起來:“老爺,您問別的我不敢說,但說到種地,我手藝可是極好的——要不當初那麼難的日子怎麼能捱得過去?”
高文又問道:“你認字識數,還受過教會的教育,所以我讓赫蒂宣讀給你們的新規矩,以及我設計用來記錄工作量的表格,你應該都是很容易就能搞懂的吧?如果讓你去填表格和計算土地、產量,你能做到麼?”
這一次,諾里斯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猶豫著問道:“老爺,您難道是要讓我去當……監工麼?”
這段時間以來,由於高文推行了需要計數評比的勞動制度,往常那種只會揮舞鞭子卻大字不識一個的監工已經沒了用武之地,領地上的監工都是由挑選出來的家族戰士甚至赫蒂親自擔任的(家族戰士中有一部分屬於騎士侍從,起碼認識幾個數,而且能寫出一些簡單的單詞來),因此諾里斯一聽到高文的問題,便忍不住聯想到了這個方面。
“不,不只是監工,事實上如果你能做到的話,我打算讓你管理整個墾荒,甚至後期的糧食生產工作,”高文說著,“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把這麼大的權力給你,也不能讓你隨意去做,我會讓赫蒂‘考核’你,並且會隨時告訴你應該做些什麼。”
諾里斯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