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一改往日溫和慈祥的模樣,眼神中帶著凌厲,聲音冷硬帶著無比的寒意,梁遠甚至能感受到那裡的一絲絲危險的氣息。
但他還是挺直了背脊,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是,孫兒從十歲開始,就認定她是這一生一世唯一的娘子,至死不渝!”
老太太一陣悲切,帶著惋惜:“好個至死不渝,你才幾歲,就被色迷心竅,就你這樣,何談復國大計!”
梁遠梗著脖子:
“不談復國就不復國,我十歲之前你們不是已經放棄復國,放棄我了麼?”
“就因為我是個殘疾,口不能言,就被你們放棄了!”
“是她教我說話,對我不離不棄,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我,更沒有現在你們眼裡的合格繼承人,還談什麼復國?”
陳武聞言一陣憤慨:“要說教導之宜,為師為少主授業八載,十六年守護少主之宜,難道還抵不過那小女子教的那點子微末奇巧?”
梁遠哂笑:“呵呵,微末?奇巧?能教人學會說話,讓一個廢人變成正常人,這等功夫算是微末?至於她教的算學,更不是奇技淫巧,而至這世上至高無上的真理,你們都不懂的真理!”
奶奶頓足捶胸:“你!孽障,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執迷不悟!”
“你可曾想過,如果她是天曌帝的轉世,那她就是你的祖宗,你這是數典忘祖,欺世背倫,有違天道!”
彼時的梁遠,十六歲年紀,文成武德,血氣方剛,“是我的祖宗我就當個牌位供著她,也絕不准許你們去傷害她!”
老奶奶:“行,混賬東西,你敢這麼跟我說話,自己去跪你祖宗去!”
……
當年的沐遠,初生牛犢,敢和沐老太君和陳武正面剛,但是其實沐遠後來無比的後悔。
若沒有當初那般莽撞,洩露了自己對梁輕的那點心思,又怎麼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紫臺岸邊的深夜暗殺,若不是梁輕夠機靈,用了藥粉迷了陳武的眼,若不是自己發現的及時,替她擋了一劍,恐怕梁輕早就一命嗚呼了。
而若不是因為他和沐老太君的這一番對峙,又怎麼會有張暖屠村之後,陳武對梁輕的又一次算計?梁輕又怎麼會沉江?
有些事情寧為人知不為人見,瞞得一時是一時。
可是沒有人能在所有時間瞞住一個人,一個聰明人。
以梁輕的聰明,這些事情她早晚要知道的。
到那時,陳武和梁輕師徒二人,必然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授業恩師,八年授業,從出生起一直追隨左右,又有幾番救命之恩,一個是他的心中摯愛,從十歲起就認定的命定之人,對他亦有半師之恩,再造之德。
他該怎麼辦?
他能怎麼辦!
沐遠心中一陣愁苦,不足為外人道。
哪怕梁輕不是外人,甚至是局中人,當事人。
那些梁輕沉江之後的無數個不眠的暗夜裡,他無數次的在心底裡禱告上蒼,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讓她活命的機會,他願意以自己的江山,甚至生命為代價,換取她能活下來。
只是造化弄人,世事難料……
沐遠費了很大力氣,平復了腦海裡澎湃的心緒,“後來我知道,你不是天曌帝的轉世!”
梁輕:“是因為?那座聖殿!”
“是,那座聖殿有個法門,女帝后人或者女帝轉世,可得法門而入,無需藉助任何工具。”
當年梁輕在聖殿的門口鼓弄半天,不得其門而入,梁遠吊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肚裡。
她不是他的祖宗,他可以放心放手去喜歡,去追隨。
至於別的,無論什麼他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