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早上宮裡來的一個太監送來,只說是太后的意思,語氣倒也平和,只是看人時的眼光不免讓人發毛。”
“宮裡?!”
賈芸站起身來,揹負雙手,在雅間中四下踱步,難道自己話劇的風頭真的已經上達天聽,竟是勞動宮裡直接下了貼子!還是自己選擇的首演時間,衝撞了原本也在大內看戲的老太后,前來找人興師問罪的?賈芸皺著眉頭轉向蔡亮,沉聲問道:
“那宮裡究竟怎麼說?”
“只說聽聞咱們紅樓戲院上演了一出新戲,文辭微妙精深,故事曲折駭人,頗有可觀之處,令咱們三天之後,全班兒進大內的暢音閣的,給老太后和後宮裡的大小主子們演一場!你瞧,還當場的留下了五百兩的銀票,說是賞給戴盼兒的。”
蔡亮從袖中掏出那張嶄新的銀票,遞到賈芸和柳五兒身前,賈芸卻是看也不看,只是盯著那塊銅牌沉吟。
“東家,那些王侯府邸的堂會咱們可以推脫,可是現在是宮裡的上意,咱們可不能扭著啊,說書先生那裡太白學士‘皇帝呼來不上船’的氣度,終究只是小說家言,不可當真,不能效仿的啊……”
蔡亮小心翼翼的措辭,生怕這個固執的東家“莎翁”一味的牛心孤拐,連皇帝太后也不放在眼裡。
“蔡先生放心,這點子輕重我自然是知道的。”
賈芸略略擺了擺手,又轉頭望著柳五兒,似乎是在等待她的意見,小丫頭思忖了片刻,歪著腦袋說道:
“相公,依五兒看這也沒什麼,大小不就是去演上一場,難道還能為難咱們這些演戲的不成?”
柳五兒的想法果然簡單,可是偏偏賈芸曾經看到過國子監中的一幕,對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太后口諭不免有些疑心。只是蔡亮說得有理,無論這才上面是什麼意思,這一趟大內之行,卻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
“既是如此,這三天紅樓戲院關門歇業,你們好好兒的養足了精神,到時候好讓太后老人家高興滿意便是!”
事到如今,賈芸也只能硬著頭皮吩咐下去。
“是,老夫這就是安排準備。”
蔡亮躬身答應一句,退出了雅間,賈芸則和柳五兒對坐敘談,五兒自是依舊纏著他說那些有關演戲的要點,賈芸也不厭其煩,細細指點,好在前世裡看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論演員的修養》一書,此刻侃侃而談,卻也揮灑自若。
傍晚時分,這對小夫妻才回到了廊上的家中,那卜氏竟是焦急的等候在門口,一見兩人身影,早已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對著賈芸說道:
“你這孩子大半天的都到了那裡,榮國府早早的派了人來要傳你進府,如今已是第三撥,正等在屋裡,你快些兒跟我回去吧。”
賈芸聞言,連忙拉著柳五兒趕回了家中,一個青衣氈帽的小廝果然等候在大廳之中,見到三人迴轉,一疊連聲念著阿彌陀佛,上前一把拉著賈芸的衣袖說道:
“芸二爺讓人好等,府裡晌午時急急的傳下了話兒來,政老爺要你立刻去一趟呢。”
“小哥兒可知道所謂何事?”
賈芸還是第一次看見賈政這麼心急火燎的招呼自己,心中未免疑惑,伸手摸出一貫銅錢塞在小廝的手中,那小廝這才笑著上前一步壓低著聲音說道:
“芸二爺只怕要小心一些為是,小的雖不知道里面的關竅,只是看政老爺的臉色著實不善,就連薔哥兒和璉二爺也不敢上前勸解呢。”
聽著小廝的這番形容,賈芸卻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時候竟惹惱了這位主子,居然動了如此的雷霆震怒。
“二爺,快走吧,去的晚了,只怕更糟!”
那小廝眼見賈芸沉吟不語,連忙開口提醒,賈芸只得回屋換了一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