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柳五兒帶著演員們不停的上來謝幕,賈芸卻悄悄兒的提前離開了戲院,初春的槐花衚衕漸漸顯出了本色,滿街的大大小小的槐樹上已經慢慢的滲出了花苞,四下裡滿是那種平平淡淡卻沉沉穩穩的苦香之氣。
賈芸用力的吸了一口,正待轉身回家,卻恰好見到門口又走出了四、五個觀眾,為首的正是先前曾翻牆而進企圖窺伺劇情的那個紫袍公子,此時他和周圍的幾個年輕公子正在一路的高談闊敘:
“若說這戲,果然猶勝於當日的《京城商人》!雖然沒了那些插科打諢的噱頭,卻更見文采。”
“本以為張師傅已將這紅樓戲院的精華學到九分,現在看來,只怕剛及入門而已啊。”
“嗯,張師傅縱是清流的領袖,文場的班頭,恐怕也寫不出此等妙文來,只能邯鄲學步,東施效顰罷了。”
“還有今兒這戴盼兒,作念俱佳,竟是完全蓋過了當日的林梅娘,實在是令人神魂傾倒,不愧是天生尤物啊。”
眾人一陣鬨笑,躲在旁邊的賈芸卻是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突然,隊伍最末的一人湊到那紫袍公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卻聽不真切。只是眾人初時的興高采烈,這會子卻俱都化作了憂慮之色。只有那紫袍公子抖了抖肩上的披風,故作輕鬆道:
“且回去再說,今兒能看到如此的好戲,就是捱上幾下板子也是值當的!”
賈芸目送著這些人遠遠離開,才從角落中現身而出,這個紫袍公子雖並不認得自己,可是卻曾在紅樓戲院看見自己排過戲,算是極少數知道“莎翁”真面目之人,如今滿京城都在議論這“莎翁”的來歷,有說是落魄文士的,又說是翰林清流的,賈芸卻依舊不想公開,至少在自己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掌控這份產業之前不能公開!
回到家中不久,柳五兒也終於翩然歸來,這個今日出足了風頭的小丫頭滿臉俱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進得屋來,竟是一下子圈住了賈芸細窄的腰身,喃喃說道:
“再想不到五兒今天竟能當著這麼多的面將全本演完的,這會兒想來,真是連心都要跳出那腔子裡一樣。”
賈芸笑著輕輕撫摸著五兒說道,
“今兒你演得實在是好。”
“真的?!”
柳五兒一下子從賈芸的懷中睜開,一對眸子閃閃發亮。
賈芸點點頭,微笑不語。那柳五兒卻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然後慢慢仰躺到踏步床上,輕輕的說道:
“相公,你知道麼,今兒在演戲的時候,我被羅顏殺死時就是這樣倒在了床上,那時候,我滿心裡都是戴盼兒的委屈和不甘,竟是傻傻的留下了淚來,幸好沒有人看見。”
“那正說明你演得好啊。”
賈芸稱讚一聲,走到了床邊輕輕坐下,俯視著柳五兒,這個俏丫頭閉著雙目,不知是不是在回味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劃出一道令人炫目的弧線。
賈芸探手抓住了五兒的柔荑,隨即慢慢的摩挲著向上攀升,五兒的呼吸立時變得沉重起來,兩道長長的睫毛也不停的顫動著,表露出內心的激動。
“相公……,哥哥……,將軍……”
柳五兒柔柔的呢喃從耳邊傳來,這小丫頭竟似還沒有完全從《奴隸將軍》的氛圍中脫出一般。賈芸失笑的搖了搖頭,嘴唇壓下,堵住了那張猶在囈語呻吟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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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無可挽回
清晨。
太白居雅座。
賈芸的面色很有些難看,蔡亮和五兒坐在他的對面,三人六目卻只是盯著放在桌上的那一塊古銅色的令牌。
“這是誰送來的?”
沉默許久,終是賈芸打破了冷場。蔡亮老頭搓著大手,略有些侷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