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重明子依舊不加理會,穿過山谷,山谷雖然幽靜,卻也有三三兩兩的弟子行過,但不管是遠遠路過的弟子,還是擦肩而過的修士,沒有一個停下來打招呼的。彷彿他們雖然相隔咫尺,卻遠在天涯。
一個兩個還罷,人人都如此,江鼎心中,漸漸泛起一絲寒意,如此春光明媚的山谷,也在他心中變了顏色。
好在他早有猜測,若把那個猜測和眼前情形對照,倒不覺得奇詭,只剩下些許彆扭。
一直穿過山谷,又到了山腳,重明子道:“到上面去。可以看到最真實的洞真墟。”
兩人上山,到了山頂,雲霧不聚反散,眼前豁然開朗。
往東方看去,只見一片崇山峻嶺,一座山峰連著一座山峰,山勢巍峨,懸崖險峻,山外有山,險中又險。遠處的青山顏色漸漸淡薄,最後只在天邊留下了淺淺的青影,如水墨畫一般,淡淡渲染,意境悠遠。蒼山如海,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轉向西邊,世界便完全不同。山腳下,竟是一大片繁華的市鎮。
一片片的民居,從山腳下一直鋪開,延伸到了遠方,鎮中炊煙處處,車水馬龍。雖然在山頂,也能看見街道上如螞蟻般穿梭往來的行人,看到街邊上擺攤賣貨的攤販。耳邊彷彿能聽到一聲聲吆喝聲、人們的交談聲、兒啼聲、馬嘶聲、行車聲……
一切便如世界風俗畫,工筆勾勒,惟妙惟肖。
世俗之中,這樣的集市比比皆是,江鼎一路走來,不知見過多少這樣繁華的小市集,,他最愛在這樣的紅塵中游蕩,感受著凡間的煙火香氣。
然而……
在此時看來,他只覺得詭異。比剛剛在山谷中遇到的來往行人更詭異。
這裡是深山老林,荒山野嶺,哪裡來的這麼繁華的城鎮?要說是修士的坊市,也還罷了,可這明明是凡人市井,為什麼會建在這裡?何況這城鎮既無道路聯通,又無城郭比鄰,不見農田桑梓,沒有水流淵源,煢煢孑立,就像滄海遺珠,遺落在大山深處。那一片繁華的景色,如無根浮萍,似乎是大風吹來一般。
這是虛幻麼?
江鼎不自覺的使用望氣術,但因為隔得太遠,什麼也沒察覺,又用北冥老祖留下的“鏡”字訣破妄,依舊毫無收穫,不由驚疑,問道:“這是虛妄麼?”
重明子本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道:“問得好。你看那邊——”他回手指向遠方。
他指的方向,是對面的群山。
江鼎順著他手指看去,只見那邊有一座高峰,山峰筆直,彷彿一條筆管,不與其他山峰相連,山上寸草不生,皆是突兀嶙峋的岩石。一眼掃去,山頂上模模糊糊似有其他物事。但隔得太遠,看不清楚。
江鼎打了個發覺,眼中波光一閃,焦距集中在一點,在視野中立刻便將遠處的景色拉近百倍,模模糊糊的遠景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山崖絕峰上,有人面壁而坐,做道士打扮,看頭髮半黑半白,似是老者。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已覺仙風道骨,令人不勝傾慕。
江鼎目光上移,又看向石壁,只見石壁上題著一首詩,四行筆畫,縱橫崢嶸,仔細看時,寫的是:
“曾言萬物皆虛妄,
磐石不堅月非明。
一生執劍斬虛妄,
虛妄到頭返還真。”
詩句甚是淺白,但細琢磨起來,卻別有深意。江鼎吟誦幾遍,似乎懂了,但又覺得一頭霧水。
重明子道:“你可明白?”
江鼎道:“明白,但不懂。”明白,是他依稀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但不能感同身受。
重明子微笑道:“不懂也罷。這是虞重光自悟的道理,演化的時候,自然而然留在那裡。未必便是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