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確實害怕了,他沒再打我,帶我回家時,還買了點兒零食,並且讓我坐在車子前邊的橫樑上。
我娘根本不知道我差點兒被打死的事兒,我也沒和她提;說了也沒用,而且她也根本不值得我對她說心裡話。之後的幾天,我沒捱打,但仍然不允許出家門兒;我爹還是十分二十分鐘回一趟家。這是我爹第一次用拳頭打我,之前,他用各種手段摧殘我,但沒用過拳頭;這也是我第一次被打出血;他越來越變態了。
我想離家出走,可我才十一週歲,我太小了,個子根本沒發育。我要一個人上了汽車,司機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兒。再說,外面兒肯定到處都是壞人,我還沒長成小夥子,他們會怎麼害我呢?
我想自殺,但怎麼也下不了手;我又開始琢磨離家出走的事兒。終於,我下定了決心。
一打定這個主意,我就琢磨著弄錢。沒錢是走不了的,錢也必然會被花光,但還是先偷點兒吧,花完了再說;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沒準會碰上個缺孩子的人家,把我收養下。
小勇家已經被我偷過好幾次了,我不想再偷他家,我想換一家。白天,大人們都去上班兒;並且,因為家在公司裡,誰家也不鎖門兒。小莎家、志勇家、田玉清家,我全摸了個遍兒。小莎一直在家,沒法兒下手;田玉清家,一分錢沒找到;志勇家櫃子裡有錢,但他有一個老孃,太不好下手,我只偷了幾十塊,還差點兒沒被他老孃抓住。我可沒膽量把他娘打死,偷了錢就出走;我連想都不敢朝那方面想。
正在發愁,志勇他小姨子搬來了,小莎家西邊還有一間空屋,她就住在那兒;她白天去上班,門兒也一樣不鎖。我決定試試志勇她妹妹屋,或許她有錢。等人們都走了,我溜進了她屋子。一進屋,我先看床墊兒下面,竟然發現了厚厚一疊錢,我偷了一百多。過了一會兒,我覺得一百多塊錢太少,於是又溜回她屋,又偷了一百多。我把錢藏在我家東邊半塌的房子裡,用磚頭蓋上,又把樹葉撒勻。這裡應該安全,男人們撒完尿就走,女人們壓根兒不來。
偷了錢,我沒馬上走,我想寫封出走信再走。再說,我還沒鐵定心,我還是有點兒猶豫。當天晚上,我擔心得要命,志勇他妹妹可別找上門兒,只要她在我家露面兒,就說明事情敗露了。幸好,她既沒在我家露面兒,也沒在自家折騰,看來,她還沒數過錢。
我寫了一封出走信,藏了起來;信的內容有兩頁,基本上是描述我的處境,說我為什麼走:因為我沒有自由;還說我走了之後,你們不要離婚,好好過日子,一年後我再回來。
但我就是下不了決心立即出發,我知道:外面兒肯定不好過;我在家愣了兩天,並且,不停地擔心會不會事發。不行,不能再拖了,志勇他妹妹早晚會發覺丟了錢,並且沒人知道我是要離家出走才偷了這麼多錢,要是突然事發了,我不但會捱揍,而且還會背黑鍋。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快走。我把我的書包清空,背在身上,又把那封信放在桌上,溜出了日雜公司的院子。我揹著我的小書包,走到了汽車站。
上車之前,我還在擔心:我這麼小,一個人坐車,人家問我,我怎麼回答?但管不了那麼多了,上去再說吧。我找到了一輛汽車,不管它是開到哪裡去,就硬著關皮上了車;開到哪兒都一樣。車上沒乘客,只有一個女售票員兒,她很驚詫:這個小孩兒怎麼沒家長帶著?但她沒和我說話。一會兒,一名男司機上來了。他看見我坐在座位上,一愣,問:“你坐車?”我擔心他是不是壞人,不能讓他看出我沒經驗,我笑著回答:“是,我經常一個人坐車回家。”他也笑了,邊點頭邊說:“行!是個小乘客。”他又下了車。我突然非常害怕:這個司機可是個男的,他會不會害我?會不會把我的腎賣了?我已經聽說過好幾起拐騙兒童,再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