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陶之林深處
八月的洛州城並不算冷,蔥鬱間夾雜著濃翠,地處齊國偏南部,正街的石橋下流水潺潺,偶爾還有青葉飄落,隨水逐波。
洛州城的繁華比不上京城,卻有一分獨有的厚重與殷實,縹緲間又帶著矜持,若是站在最高的閣樓上,甚至有種一眼望穿的錯覺,可只有生活在這裡的人才明白,洛州之大,毫不亞於京齊都。
街道交錯,大路挺直,小路複雜,商業街上是各具特色的洛陶店,再往裡去,遍佈著別具一格的洛陶作坊,規模全都不小,可放在盛產的洛州,也只能叫做小作坊,因為太多,很多作坊甚至搬到了靠近郊區的地方。
就在洛州郊區延綿的最深處,樹木叢生,交相掩映,即使是秋天,枝葉間也層層疊疊,透不進光亮,地上鋪著經年累月的枯葉和新葉,鑽出半人高的雜草甚是茂密,哪怕只剩下萎蔫的莖幹,也讓人無法尋出繼續前進的路。
就在這片林木的最深處,若真是有人走進來,幾乎要打退堂的地方,在某個樹木的位置,突然一個轉彎,便會發現一個十分突兀的木屋,淺淺的露出一角,剩下的被後面的樹木盡皆擋住,帶著神秘,帶著幽深,卻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那木屋看似雖近,可要靠近卻並不容易,不僅路途遙遠,亂草枯葉下的道路由於看不見原貌,也極其容易被絆倒甚至掉入不知名的深坑,直到走進那木屋,才終於能看清其全貌。
木屋不大,建在一個不高的斜坡下,周圍和方才的路途沒什麼區別,依舊是被林木環繞,只不過木屋前的空間稍微大一些,卻依舊佈滿了雜草,讓本就陳舊的木屋看起來更為頹唐,好似荒棄已久,被人遺忘在這不見日光的深林之中。
凌琅跟著封澤來到此處,也算費了不少波折,尤其是看到木屋所在的位置和頹廢之氣,心情極為複雜,他們一路小心翼翼,甩掉了所有跟蹤的黑影,穿過深林來到此處,當年的情景再次湧上記憶,想到裡面人,竟有幾分不知如何面對的怯意,這對一個合格的都衛史來說,實在是不應出現。
封澤走在凌琅前面,先看了凌琅一眼,對她點了點頭,這才上前緩緩伸手,輕輕叩擊著有些潮溼的木門,直到裡面傳出一聲沙啞的聲響,凌琅幾乎沒聽清對方的聲音,封澤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起來不止來過一次,又安撫的看了一眼凌琅,這才加大了一些掌間的力氣,隨著吱吱呀呀的一聲,推開了木門,迎面撲來的便是一股發黴的味道。
屋內昏暗,全憑著門口的光線,才讓人看清裡面的情形,到處掛滿了蜘蛛網,更像是一個廢屋,難以想象裡面剛才居然會有聲音傳出,地上甚至長著雜草,只在最靠裡面的位置,鋪著一塊同樣破裂的木板,木板上的東西,卻讓凌琅瞬間詫然。
一個個形狀不一大小各異的陶器,異常規整的被擺放在上面,出了沒有被燒製,即使隔著一段距離,甚至亮度不足,凌琅也能深切地感受到主人對這些陶器的愛惜,以及那些陶器所營造出來的光澤與細膩,超過她所見的任何一件燒製好的洛陶。
木板被擺的滿滿當當,幾乎再也沒有任何位置了,凌琅看的痴了一下,那陶器的光澤,掩蓋了木板甚至木屋內所有的頹廢破舊,雜亂裂縫,凌琅還是很快恢復了神色,目光微轉,這才終於注意到,木板不遠處的角落中,正十分落魄的坐著一位髮絲灰白的男子。
男子滿頭雜亂的長髮,灰白交加,毫無章法的垂在身後,肩頭,甚至遮住了大半張臉,上面毫不客氣的插著幾根亂草,更顯頹廢,一身凌破的衣物,看不出顏色,外面雖然是秋天,可他身上的衣物也僅僅剛夠蔽體,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四處都是破洞和撕扯,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外面的溫度與清寒。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