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一趟吧!告訴他郊區車怎麼坐,在哪兒倒車。”
“是嘍!是嘍!”於菱在他姐姐屋裡答應著。
於而龍在心裡暗暗感激他的老伴,她是個識大體、懂事理的女人,別看她有時候嘮叨兩句,可她有著一顆善良的、同情別人的心。
“幹嗎不進屋去對他講?”他問。
“誰知他們姐弟倆畫什麼?不讓我看。”
姐弟倆在屋裡格格地笑著,他琢磨不透於菱近些日子,為什麼一個勁地熱衷繪畫?究竟要達到什麼目的?兒子有許多事對他是諱莫如深的,使他有些苦惱。於菱在他眼裡,是被看做淺薄的、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和事業上的追求,基本上是屬於渾渾噩噩,談不上多大指望的傢伙。但是,他有時冒出的一句話,兩句話,又覺得孩子並不是毫無頭腦的。記得前幾年,於菱復員回來當工人那陣,興致一來,向他姐姐學過幾天繪畫,但很快五分鐘熱度過去了。好容易他媽媽活動得把他保送進大學,怎麼?於而龍納悶,不學高能物理,又要回頭學美術?兒子不像女兒,他覺得於蓮幾乎沒有什麼迴避他的,她把他既看做是親愛的爸爸,又看做是談得來的朋友,可開始長鬍子的兒子,卻對他有著分明的隔膜。
他推開女兒既作畫室,又作臥室的屋門,於蓮正披著睡衣,捧著一部俄文版的《伊索寓言》,邊走邊譯給她弟弟聽,於而龍很快從寓言的含意,明白了她的意圖。很明顯,因為她不贊成弟弟找的物件,做姐姐的總是進行不憚其煩的教導。
“蓮蓮,蓮蓮……”於而龍心裡唸叨:“連我們做父母的,都相當明智地不再幹預,放手不管了,你一個做姐姐的,幹嗎偏要從中作梗,做那種討厭的反對派,一定要使菱菱不和那個舞蹈演員相好呢?”
於蓮的散漫隨便和落拓不羈,使得頭腦相當開通的於而龍也對女兒的行止得耷拉著眼皮——“什麼時候真得和她剴切地談談,咱們是中國!”可她,睡衣也不繫緊,肩頭都滑了出來,高聳的胸部,隨著她邊譯邊笑的語聲在顫動:“城裡的耗子決定邀請鄉下的耗子,到他家來做客……”她掠了她爸爸一眼,似乎在說:“你別管我們的事,我非把他們的愛情給攪黃為止。”
這個怪特的姐姐脾氣呀!“那個鄉下耗子啊……”她半點看不上眼。
確實也是如此,於而龍承認,那個舞蹈演員有點輕佻,有些浮飄,是個很少見過大世面,小家子氣十足的姑娘;可是愛情矇住了眼睛,人就會變得盲目,於菱偏愛上這位特別外在,特別淺薄,像小市民一樣眼皮“拉淺”的演員,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採取封建社會的家長威力,用強硬手段斷絕這對情人的來往。儘管全家四口人,有三票反對,但決定性的一票,是他自己,他投定了,就再也不能更改。——“嗐!也是頭犟驢啊!”
那時,他從部隊服役期滿回來,都是謝若萍張羅,在廠裡安排了工作。不知怎麼碰上了原來的同學,現在是舞蹈演員的柳娟,而且,不由分說,就如膠似漆地親密了起來。謝大夫醫院裡有許多好看的姑娘,熱心人成打地給他介紹過,並不比演員差到哪去;部大院裡也有合適的女孩子,門當戶對,比那個小家碧玉有身份多了。
不,於菱死活不幹,偏要和這個跟高歌好過幾天的舞蹈演員交朋友,誰也不能拆散,把他媽媽的胃病都氣犯了。
“你要從政治上考慮利害,小祖宗——”謝若萍恨不能明明白白告訴兒子:你要為你老子想想,高歌現在是個什麼人物?你從他手裡把這個姑娘奪過來,該考慮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苦苦地追求了好幾年,現在,又有汽車,又有洋樓,就缺那麼一位漂亮夫人;可你倒好,半路上給人家截走了。
於菱回答著他媽:“廖伯伯說得有理,在愛情上,談不到溫良恭儉讓,好比物理學電子俘獲現象那樣,用不著講謙遜。